第27部分 (第1/4页)

汉斯·卡斯托尔普对表哥衷心表示同情,从对方的眼神里,他看出表哥即将失去同

伴的那种悲哀。

一想到可怜的表哥今后一直呆在这里,而他自己又可以在平原上打发日子,为

促进各国人民交往的交通运输技术贡献力量, 他不禁对表哥怀着极其强烈的同情心。

这种同情心简直像火烧一般,有些时刻使他心里隐隐作痛;总之,它是那么强烈,

使他有时一本正经地怀疑起自己究竟能否经受得住,是否舍得让约阿希姆独个儿留

在山上。这种怜悯心有时极其炽烈,这也许是他越来越少同约阿希姆说起自己即将

离开的原因。还是约阿希姆偶尔提到这个话题;而汉斯·卡斯托尔普呢,我们已经

说过,凭他那天赋的机智和对人体贴入微的心情,到最后一刻也避而不愿想它。“咱

们至少希望, ”约阿希姆说, “你在我们山上已多少恢复了疲劳,回家后感到精神焕

发。”

“哦,我会向大家问好的,”汉斯·卡斯托尔普回答说, “并且告诉他们,你最

多五个月就要回家。恢复了疲劳?你以为我在这两三天内已恢复了疲劳吗?我认为是

的。即使这段时间很短,我的身体总或多或少有了起色。在这儿山上,我也确实吸

收到许多新鲜事物,不论哪方面都十分新鲜,而且使人兴奋。不过无论从心灵上和

肉体上来说又显得相当紧张,我觉得自己还适应不了,而适应环境却是增进健康的

前提。谢天谢地,马丽亚雪茄烟还没有变样,我尝到它的香味已有好几天了。可是

我在用手帕时,发现它依旧经常沾着血迹,而脸上可恨的炙热和莫名其妙的心跳,

看来到死也不会消失。不,不,我根本说不上适应这儿的环境,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又有谁适应得了呢!要适应这儿的环境和习惯于新的生活方式, 所需的时间还要多一

些,那时才谈得上恢复健康,增加体重。这真是遗憾得很!我说‘遗憾’,是因为我

不替自己留下更多的休息时间肯定是失策的,要是我愿意,我满可以住得更久一些。

我真想回到山下的草地里,在山上休息后再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睡它三个星期,

有时我真感到精疲力竭啊。可恨的是染上了感冒,真是火上加油……”

由此看来,汉斯·卡斯托尔普要带着重伤风回平原了。也许他在进行卧床疗法

时着了凉,也可能是在晚上仰卧治疗时受了寒。他参与这种活动差不多已有一星期

了,尽管天气又湿又冷,他总坚持参加。在他动身之前,天气始终没有好转的征兆。

不过他也知道,这样的天气并不算坏。所谓“天气恶劣”的概念,在这儿压根儿用

不上;不管怎么样的天气,人们都毫不害怕,毫无顾虑。汉斯·卡斯托尔普像一般

青年人那样,能屈能伸,对新近置身于其间的环境和习俗能擅自适应,因此对这种

天气也已不放在心上,要是下一场倾盆大雨,那么也别以为空气会因此变得潮湿些。

事实上也许不会这样,因为你们像以前一样感到自己的脑袋热烘烘的,好像刚在热

不可挡的小房间里耽搁过,或者仿佛喝过大量的酒。如果寒气逼人,到房间里去避

寒是不很明智的,因为只有下雪天才开放暖气,光是呆呆地坐在房间里,可一点儿

也不比穿着风雪大衣、 按照这里的规矩披着两条优质的驼毛毯躺在阳台上更加舒适。

正好相反,后一种方法要无可比拟地舒适得多。汉斯·卡斯托尔普干脆把这看作是

他记忆中最惬意的生活经历。尽管有什么作家和烧炭党的信徒不怀好意地嘲讽它不

过是一种“仰卧式”的生活方式,汉斯的上述看法却从来没有动摇过。特别在晚上,

他觉得这样躺着更加开心,那时他身边小桌上的台灯灿然放光,你可以暖洋洋地披

着毯子,嘴里衔着一支可口的马丽亚雪茄烟,恣意享受这儿特制的卧椅所提供的无

可言喻的乐趣。当然啰,这时他的鼻尖冻得冰冰冷,手里总是拿着一本书(他老是在

读《远洋客轮》),冷得发红的两手紧紧攥在一起。他透过弓形的阳台,眺望暮色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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