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 (第1/4页)

不便陆战,对地蚕子、钻心虫一类爬虫无可奈何。我当知青的时候,农民还广泛地使用过一种诱蛾灯,每当稻飞虱等害虫成蛾的时节,我们入夜就去田里放置一些木盆,盆里注水,加一点柴油,再点上一盏油灯,利用蛾子的趋光性,引诱蛾子撞入水中被柴油毒杀。我记得当时长空星汉灿烂,大地万灯闪烁,天地间浑然一片童话,恍惚之际不知此身何在今夕何夕。

为何农民眼下不使用这种美丽的方法治虫?是不是柴油太贵反而不如农药来得便宜?还是嫌放盆点灯的过程过于繁琐?

乡下的虫子千差万别,是种类最为丰富但又最为隐蔽的活物,如同山林的绒毛,野地的氤氲,自然界里有嘴的尘埃。这些家伙一旦对人表示出兴趣,也可能送上一份热烈的问候,一份稍觉粗野的亲近,比如在人身上叮咬出一些汹涌而来的红斑,奇痒无比,折磨于心,甚至毒痕久久不褪。

城里人对这种亲近最为恐惧,尤其是很多女士,可能不怕苦不怕死,只是一听说虫子就会抱臂尖叫。

但细想一下,如果没有这种叮咬,那还是乡村吗?还是大自然吗?那种不痛不痒的乡村,充其量只是度假村,一种局部都市的异地移植。换句话说,一个人只有在虫子暗算之下变得皮肤粗糙,不再需要药膏和药水,甚至麻木不仁浑然不觉,大概才算得上真正的乡下人。

《马桥词典》的英译者J?拉芙尔女士来自英国,一个长时间里靠大量化学药剂灭杀蚊虫的地方,一个力图确保人们不痛不痒的地方。她在八溪峒住了几日,挠着腿上一串红斑:“你们这里的生态环境不错,居然还有蚊子!”

13 治虫要点(2)

她口气里几乎有一种喜出望外。她似乎觉得,奇痒的红斑不但是乡下生活的入门密码,还是生态安全的必要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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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村口疯树(1)

沿溪水而上,走到前面一个大岭,溪水便分成两道,分别来自两个峡谷:左边是梅峒,右边是猫公冲。“冲”或者“峒”都是山谷的意思。

梅峒的峒口有一高坡,坡上个空心大树蔸,大如禾桶,桶中积有尘土。有两个小孩子在这里翻进翻出地玩耍,树前还插有五六根香尾子。

看到这些不知何人留下的残香,便可知这棵树有些来历。同行的莫求告诉我,原来这里有两棵枫树,他家祖爹看见它的时候,它们就已经树高接天,所以谁也不知道它们到底长了多少年。从外形上看,老树大限在即,树冠平顶,有些树杈干枯,主杆均已开始空心,有的地方只剩下两三寸厚的一圈树皮,一敲起来有咚咚鼓响。听老人们说过,以前每逢村子里谁家有丧事,这两棵树就枝叶摇动,摇出水滴,有如下雨,村民们谓之“树哭”。有人怀疑这两棵树已经成精为怪,要动手把它砍伐。但他们拿着斧锯一旦逼近,老树就突然訇訇雷吼,震得枯叶飘落地面发抖,吓得人们不敢动手。后来人们把这种发作叫作“树吼”。

为了这两棵树,蕉冲与梅峒的人在好些年前打过架。蕉冲的人说,树在他们的地界内,要剁就剁,要砍就砍,是他们的权利。他们这次要把树砍去给庙里烧炭。梅峒的人则说,大树是他们的关口,蕉冲的人要破关,坏了风水,岂能答应!

双方开始是对骂,接着是行武,最后是打官司。蕉冲的人来抢牛,梅峒的人就用矛子戳,戳倒了其中的一个,血淋淋的肠子滑出肚子好几尺,在田边拖成了一长线。后来官司算是打平了:梅峒的人赔医药费和陪办赔礼酒,但枫树还是归梅峒所有。

双方在树旁立碑为约。

事情过了几十年,有一次雷击起火,两棵树完全枯死了。蕉冲有个叫满四爹的人,是个杀猪的,要来买枫树做柴烧。梅峒的人不卖,说古木都会有些神,何况这两棵树一直不清静。你要剁,是你的事。反正我们不能卖,不说这个“卖”字。满四爹已经一把屠刀杀生无数,说他这一辈子只怕跌跤,只怕蛇咬,就是不怕鬼叫。他倒想捉个鬼来玩玩。他说完就去把其中的一棵锯倒了,锯散了,一担一担往家里担散柴。但当天晚上他就发高烧,昏话连篇,说树洞里飞出一条蛇,正在缠他的颈根。他家里的人杀了一头猪,做了三十六碗肉去敬树祈神,,结果还是于事无补:满四爹第二天就死在医院里。

几年之后,猫公冲有一个复员军人回乡。因为在外面受过新式教育,他回家后可以讲一口普通话,可以吹口琴,还只相信科学,雄纠纠地不怕鬼。他懒得去山上砍柴,想就近剁点枝叶,也打起了老树的主意。人们说这家伙普通话讲得再好也没用,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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