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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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老四和曹老三长得一点不像,黑瘦黑瘦的,一双牛眼,喜欢瞪着眼睛看人。他常常自嘲说:“我这副屌样子,贴在门上辟邪,挂在床头避孕。”不了解他的人,会觉得他很凶,其实他是个怕老婆的主。

曹老三长得五大三粗,性格却没有曹老四那么急,也不像曹老四那样喜欢骂人。他小的时候,听母亲说大哥二哥都参了军,就一直幻想着去当兵,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闯荡。他跟着几位习武的拳师练拳,练得最好的是南拳。平时经常在后院练什么石锁呀、石饼呀,练得一身的腱子肉。一年四季敞着胸口,露出发达的胸大肌。就是寒冬腊月也敞着胸,再冷就用一条布带拦腰一扎。

曹老三的那条布带,宽三尺长六尺,平时是从不离身的。这种布带几乎每个搬运工都有一条,他们把它叫做“搭布”,这条搭布就和现在的工人戴手套一样,也是一种劳动工具。扛包的时候,把搭布展开,披在头上,既可以当垫肩,又可以擦汗,在烈日下还可以遮阳。

在曹老三的身上,这块布还有另外一用。清晨,到长江边的柳树林里习武,曹老三就把这块搭布变成腰带紧紧地扎在腰上,他拍着被布带勒得细细的腰说,这样可以帮助提气、提神,蹦跳腾飞,身轻如燕。曹老三长得五大三粗像只熊,但走路确实很矫健,来去健步如飞。练完武,曹老三跳到长江里洗个澡,搭布又变成毛巾用来擦身。码头上机械化程度越来越高,曹老三这些文化低、没有一技之长、全靠体力干活的搬运工,就面临着要下岗的结果了。

曹老三喜欢在人面前露一手,他一有机会就会表演一下他的力大。当年刚用自来水的时候,还不能把水管铺到家家户户,只是在园青坊大街建了两个水站。人们洗衣洗菜还舍不得用自来水,不是到长江边,就是到街口的一处水井去用水,只有烧饭洗漱喝的水才到水站去买,最早是一分二厘五买一担水。各家用水不是大人们去挑,就是孩子们去抬。挑水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园青坊大街铺的全是青石板,这些青石板已经被人的脚底磨得溜溜圆,一溅上水就很滑。挑着一担沉沉的水,走在滑溜溜的石板路上,一般人都感到吃力。而且,水挑进老宅后,基本上是在爬坡,特别是在三进的住户,把水挑到家一路要爬几十道坡。曹老三身体好力气大,他挑水从不用扁担,而是用两只手提。从水站走过五十多米长的石板路,进入老宅后,还要走七十多米的路,才到三进他的家,他从来都是一口气提回家,中途不休息。所以,他每一次提水都引来许多人观看,特别是孩子们,像是看杂技表演。

曹老三身体好,用他自己的话说,不知道什么叫生病。遇上一点不舒服,喝上几口酒,睡上一觉,第二天又在后院敞着胸练他的石锁。他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却还没有结婚。曹老三平生两大爱好,一是喝酒,二是说书。他粗通文字,由于习武,喜欢看武侠小说,《三侠五义》《七侠五义》《小五义》《水浒传》等等,看得滚瓜烂熟。他不但喜欢看,看完以后还喜欢当做故事说给大家听。每到夏日的夜晚,老宅里的孩子们就搬一个小板凳在院子听曹老三说书。曹老三穿一条大裤衩,摇一把大蒲扇,端一个大搪瓷缸,里面泡着浓浓的粗茶,来给大家说书。

曹老三自小就喜欢跑说书场,当时在宜市最热闹的四牌楼里有一家说书场,曹老三有几个小钱都扔到那儿去了,学得一招一式都像个说书先生。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因为这个爱好,他在文化大革命“清理阶级队伍”运动中倒了大霉,以“宣传封、资、修”的罪名,戴上了坏分子的帽子,他一生未婚娶和这一点有关系,没有人愿意嫁给一个戴着坏分子帽子的人。

老宅出事的时候,已经是八十年代的后期,曹老三的坏分子帽子已经摘掉了。

两兄弟喝着酒,曹老四舌头就有点大了,舌头一大,他就不骂人了,闷头喝酒。曹老三的酒量比曹老四大,喝着喝着,就没菜了,两个人还都没喝好。

曹老三说:“老四,你等着,我把那半只鸭子再切来。”其实,那是半只的半只。他穿过天井,又进了何家的厨房。

这时,住在何惠芳家楼下的杜媛媛,从前进过来了。杜媛媛是上海人,她妈妈杜阿娇在大门口有一间房,一家人住不下,女儿杜媛媛两口子就住在三进东边的下厢房里。这天傍晚,杜媛媛从前进母亲那儿吃完饭后,到后面房间来休息,遇上了正在洗衣服的何惠芳。

何惠芳喊住了杜媛媛。杜媛媛一向不太瞧得起像何惠芳这样文化不高,只是个小商店营业员的人,但见何惠芳兴致勃勃地和她打招呼,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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