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 (第1/4页)

当日被蛇拖沉到水中时,又怎么还能浮得起来。

桓夷光倒从来都不知晓庾渊竟是如此厨不离身,如今听冬水讲起,也有些忍俊难禁。但方自莞尔,便觉甚为辛酸,她想不到,一直自诩爱他,然而不知道的事情,却有如此之多,也如此的琐碎。

二人都是淡笑,只听小菊在旁问道:“小姐,那宋荣子,又是什么人呢?”

“庄子在《逍遥游》里提起:‘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指的应是他吧。”东晋重玄学,尚老庄,桓夷光听得多了,亦可朗朗背诵而出。

“不错。”冬水轻轻吹散了杯中茶茗热气,又细细解释予小菊道,“庄子提倡物我两忘,抛却凡尘功名声誉。此篇取自‘北冥有鱼’,借鲲鹏之大与雀鸟之小嘲笑世间之人鼠目寸光,不懂鸿鹄。庄子认为宋荣子无意于求名,即使全天下的人称赞他,他也不会因此更加勤勉;同样,即使全天下的人都唾弃他,他也不会因此更加沮丧,是难得的圣人。”

“有这样的人,当真是难得呢。”小菊听得目瞪口呆,连口地感叹。冬水却笑问道:“这般的,当真是圣人么?”

桓夷光反问道:“怎会不是呢?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佛门高僧才可如此,即便那释道安,也到不了这一步。”

冬水点点头,道:“不错,释道安涉世过深,自然不是。但有一句俗话,不知姐姐听过没有。”她顿了顿,笑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桓夷光听罢不自禁啐了一口,道:“这不是形容地痞无赖的么?怎地也拿来说。”

冬水微微摇头,笑道:“姐姐差矣。这句话前半句形容的非但不是地痞无赖,反而是数十年前前秦的当朝大员——王猛。三十年前,桓温北伐,驻军灞上。王猛其年不过二十九岁,却身着麻布短衣,前往大营求见桓将军。大庭广众之下,王猛一面扪捉虱子,一面纵论天下大事,旁若无人。他天纵奇才,一句话便点到桓将军不肯继续北上的心病,自此以后,名闻朝野。这句‘虱子多了不痒’,乃别人讥讽他时,自嘲之语。”

桓夷光不由得面红过耳,冬水口中的“桓将军”桓温,乃她本家,若论起辈分,她还要叫上一声“叔祖父”。冬水身为外人,却对这一切了如指掌,而她甚至连北伐也不知情,自然羞愧难当。

冬水又笑道:“扯得有些远了,还是说回来。小菊,你说宋荣子是圣人,那我问你,倘若有一个人值得全天下去赞誉,他是否已几近十全十美呢?”

小菊转了转眼珠,点头:“只怕几近十全十美也会引来非议,一定要十全十美不可的。”

冬水道:“这就是了。一个人若已经十全十美,又怎有余地更加勤勉呢?同样,一个人若被全天下的人非议指责,自然是沮丧到了极点,反而什么都不在乎。就如那句话一样,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然而依我看来,”她话锋突转,“一个人若能承受得了另一个人的责难抑或激励,仍可无动于衷,才算得上圣人。”

小菊不解问道:“这怎么会呢?若连这微小评判也接受不了,岂不太小孩子气了?”

冬水笑问道:“倘或这另一个人,是他最看重之人呢?”

“最看重之人……”桓夷光接语叹息道,“正是,受得了天下人的评判又算得了什么,总之尽是些不相干的人。只有在圣人眼中,才没什么看重看轻之分吧。”

小菊兀自不懂何意,只见冬水与桓夷光相视一笑,二人眸子里,尽是化也化不开的浓浓凄怆。

冬水将茶一口饮尽,忽地起身走到偏厅的长案旁,素手一拨,平平地展开一幅长卷:“他的画艺我只学了八九成,姐姐若是不弃,就让我来画幅像如何?”

“那再好不过。”桓夷光欣然坐在了对面,唤了小菊陪在一旁,“你边画着,边讲下去吧。左右今天时间尚早,可不能讲到一半就偷懒呐。”如今二人已十分熟识,这句话脱口而出,倒也觉察不到半分的突兀。

蚊须笔轻挑了淡墨,皓腕翻转不过盈寸,那道国色天香的倩影,早翩然纸上。

那一年,也是如此吧。只不过案前案后,人已偷换。

物是人非,无外如是。

那一年,短短数日眨眼即过,纵然冬水再聪颖十倍,也学不会这许多技艺。她与庾渊相见恨晚,有心停留,无奈聚久必分。李穆然见那二人整日间玩在一处,终于担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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