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1/4页)

老家绝大部分的人姓倪,但它为何叫“仙垟陈”,而不叫“仙垟倪”?我问过老家的许多人,但谁的眼睛都茫然。老家几乎没有高文化的人。老家东面有一条长长的石板路,从这条石板路出去的“兑白糖”的人一拨又一拨,他们敲打着小铁板,整天挑着糖担四处游走。他们换回来的是旧货,但更多的是疲惫和失望。我的堂伯倪学贞,也以兑白糖为业,当年,他全家饿慌了吃河豚,结果五人死了四人。学贞伯命大,死里逃生,但他后半生几乎没有笑过,死了也是人家给他合上眼。可以说,老家的人神经已经麻木,他们除了赚钱,谁都对村里的历史不感兴趣。他们当然没听说祖先曾是皇帝的亲戚,过去不姓“倪”,而姓“霓”。

老家的河,水很混,也流不动,老家的读书人,更冒不出来。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是老家建国以来第一个正式报考大学而上了分数线的人。也许缺乏文脉,我后来竟没有作圆大学的梦,而且,在我之后的二十余年间,老家正式考出来的大学生,寥寥无几,其人数,在虹桥各村中恐怕倒数第一。如果拿它与“乐清书香第一村”——相隔十里的黄塘村相比较,老家的脸面简直没地方搁了。但老家的人,对此好像并不在乎,他们关心的是钱,特别是关心如何让老祖宗这棵树长出钱。他们几乎忘记了乐清城里有个同村人叫倪蓉棣,而突然想起他来,必定是上坟、修宗谱,因为上坟、修宗谱,按照人头摊派,倪蓉棣该交一份钱。一次下乡,我顺路经过老家,偶尔查了一下即将付梓的重新修过的宗谱,结果心里像吞下一只苍蝇,好难受——我的老母亲明明活得好好的,我的儿子明明叫倪考梦,可修谱的人想当然,偏说我母亲已去世,偏说我儿子叫倪孔彪!天,修谱修到这种程度,你能说,这宗谱可靠吗?而且,修谱到底是钱说了算,还是文化说了算?今年,我的堂侄从杭州树人大学毕业,他与他的父亲送给我的礼物自然是满脸的忧愁,而我的回礼除了烦恼、无奈,就是感慨了。的确,老家的人似乎卓有远见——读书有什么用?大学毕业了又怎么样?我们不读书,日子不是照样过得很好吗?

老家原先的小庵,如今变成了金碧辉煌的殿子,套用时下报纸上流行的一句话来说,就是“一不小心它出了名”。当年,受供销部门的指派,我父亲曾在小庵里开过杂货店。父亲不信佛,我从没看见他烧过香,给菩萨磕过头,他常常对我说,人实际上读书最要紧,没有文化,就是信佛也信不懂的。父亲只念过高小,可看书认字很用功,识的字不少,他是老家仅有的几个有文化的人之一,但他就是凭着这点文化,跳出了农门,成为村里最早吃国家薪水的人。而且,他崇尚文化的言行,深深地影响了我和我的姐姐,使我们后来成为老家第一批诞生的准大学生。我不敢说,老家过去的贫穷和落后,跟这庵子的存在有关,但我想,沉湎于佛,把佛堂造得越来越大,这也未必能给乡亲们带来福祉。其实,一群缺乏文化的人,在一个文化先天不足的地方,翻建起这么一座需要高深文化支撑的佛殿,本身就是一种没有文化的表现,作为佛,作为菩萨,它们也未必感到体面和高兴。“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古人的话没有死,它很值得老家的人细细咀嚼、品味。

老家今天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了,它拥有成片的工业区,拥有众多的高楼豪宅,拥有一批腰缠万贯的老板,而且,它的未来在“大虹桥发展战略”的版图上,像宝石一般熠熠发光。然而,我还是不客气地对它说:“老家,你先天不足,你需要好好进补文化营养。”

二○○四年六月二十五日于乐成马车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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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口

有房子就有窗口,正如有人物就有眼睛一样。人物有第三只眼睛,房子没有不透风的墙——以风为载体或传媒的灵物,总是钟情于窗口的。在物欲横流、红尘滚滚的生存夹缝间,我居然拥有一扇眼收花园的窗口,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

这是一扇何其美妙的窗口!

推开窗玻璃,花园便映入我的眼帘。它有喷水池,有假山,有花廊,有花榭,有花坛,有花径——花廊里摆着各式奇形怪状、玲珑剔透的小盆景,而花坛里栽着玫瑰、海棠、杜鹃、蟹爪、君子等花草。整座花园,姹紫嫣红,彩蝶翩翩,鸟声、虫声一片,令人陶醉。

花园锲入我的窗口,便成了一幅美轮美奂的壁画。如果拿它去参加比赛,我想,问鼎“乐清城市建设金奖”是断断不在话下的。只是很惭愧,我不懂得美,更不会享受,不光给美妙的窗口焊上不锈钢铁罩,还整天给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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