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1/4页)

庐山,顾名思义,它像房子一样的山。房子应该是暖和的,但庐山给我的第一个感觉,却是凉,甚至有点冷。在赤日炎炎的七月,这种凉,这种冷,就像刀子划过肌肤一般的深刻。我由此推断,当年江西的官僚很会讨好人,居然让不轻易出门的毛泽东,从老远的北京城跑到这里来避暑。可以这么说,中国现代历史上演绎的许多悲壮故事,都逃不出庐山的一个“凉”字或“冷”字。

庐山到底是什么模样,它真的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吗?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是我的脾性。因为我无论看哪座山,尤其是看那些被神化了的山,总爱与清晰拉开距离,采用模糊的眼光。在庐山的那两天,我只记得,自己忽儿在雨雾中消失,忽儿在烈日下出现,在阴阳多变的世界里放纵自己的双脚,无所顾忌,独来独往,很自由,就跟传说中的仙人一般超脱飘逸。只是,也许过于自由了吧,我犯了一个不该犯的低级错误——在进入庐山的翌日上午,我先在烈日之下气喘吁吁地结束了南坡某个峡谷的幽长路程,继尔在北坡浓厚的雨雾中艰难穿行了一个小时,但竟没有发现与我擦肩而过的气势磅礴的“三叠泉”,而“三叠泉”恰恰是我此行追寻的终极目标!我为这件事大喊冤枉,并把责任更多地记在庐山的账上。的确,庐山是一座自由的山,是一座充满陷阱的山,它误导了我。它有自己的小气候,这是因为它一边拥有鄱阳湖,一边拥有长江,水气多,山岚多。因了这种小气候,庐山就显得晴雨多变,山中许多原本清晰的东西,简单朴素的东西,忽然因此变得扑朔迷离、复杂起来,令人难以捉摸,令人难以识破真相。其实,这种小气候是不无危险的,它容易让人在自由和超脱中走失方向。这是我游览庐山的第二个感觉。

在庐山,我还冒雨造访了仙人洞。

仙人洞是庐山的一个价值符号,它早在三十年前就已锲入我的脑中。它是一处道教的所在,由于被神化了的人所神化了,因此,今天洞里洞外都是人,且香烟缭绕,显得相当热闹。但论本相,仙人洞又小又浅又大路货,除了“天生”,实在没有其他什么看头、说头,更别提它襟带“无限风光”了。如果说,它以前住过“仙人”,那仙人档次也太低了。毫无疑问,它的地位受到了质疑和挑战,洞前留下了许多失望甚至讥笑的声音。我是“名人怀疑者”,原本就料知,仙人洞未必有真名堂。因为毛泽东跟李白一样,都是浪漫诗人,诗人说话本身就爱夸张,何况浪漫!所以,面对仙人洞,我没有失望,恰恰相反,倒有一种从事理印证中获得了某种满足的*。在仙人洞通往“险峰”的崎岖山路上,雨下得越来越大,峡谷里雾越来越稠,我回眸仙人洞,仙人洞隐没在一片迷濛中。我忽然感悟到:仙人洞再差劲,再不怎么样,它也是打不倒的,因为它已被神化了。在中国,神化了的东西都往往存在于朦胧中,而这些东西连同朦胧又往往成了不朽的思想和精神。从这点上说,怀疑名人是苍白无力的,向名人举手投降并将神化进行到底,那才是明智的选择。

这是我游览庐山的第三个感觉,也是我众多感觉里面最无奈最麻木也最带有流俗、献媚倾向的一个感觉。

二○○三年七月十四日于乐成马车河

去婺源吧

近日,我去了一趟婺源。

婺源满眼是农村的味道。它田是田,村是村,山不转水转,很合风水。村头多半有大樟树,树上有的贴着小红纸。田塍上慢腾腾走着的,是大黄牛,河里有撒网打鱼的船。巷弄里狗多,也有鸡,竹林里红来绿往,鸟声啁啾。而旷野上,路没有一条是直的,地没有一处不是绿的——种庄稼的地方,瓜是瓜,豆是豆,长得疯,而撂荒的地方,野草也蓬勃,里头还藏着各种小虫。我拍照片,钻过草丛,手臂痒得要命,一抓皮肤就发红。我给赶羊的大嫂拍照,大嫂双手遮脸,咿咿啊啊,完全是农村的羞涩。

李坑是婺源最经典的村。它一把年纪了,粉墙黛瓦、飞檐戗角中,处处可以找到古徽州的影子。风水墙,天井,雕满各种文化符号的门窗,床底下的木盆,巷弄里的石板,水池里浮着的铜盆,青苔漫布的深井,名人宅第里的字画楹联,等等,都是老祖宗的东西。走进一座古宅,我发现,有位妇女躺在床上睡大觉。这张床很古董,满身都是宝贝。这位妇女好奢侈,好大方。在另一座古宅,我看见,一排高高的门板,雕满了精细的故事,而前头横着一根竹竿,竹竿上色彩斑斓,晾着女主人的衣裳和胸罩,女主人虽然没有出现,但她怎样过日子,我知道。在一口古井边,几位青年还抄告我一首民谣:“一把扇子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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