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部分 (第1/4页)

何心隐说罢,径自走到墓门前,朝隆起的大土堆俯身跪下,庄重地行了三拜大礼。趁他行礼的当儿,张居正就近观察,发现何心隐同六年前相比无甚变化,只脸上的颧骨比过去显得更加突出,让人约略感到他的桀骜不驯。

待何心隐行过礼后站起身来,张居正问他:“这些府学生都是跟你一起来的?”

“是的。”

“一个府才二三十名学生,这一二百名学生,该来自多少个州府?”

“大约七八个州府吧。”

“他们怎么来的?”

“我在当阳讲学,他们都是赶来听我讲学的,听说我来荆州,他们又跟着我来了。”

“没想到柱乾兄,号召力如此之大。”

“当年孔子弟子三千,传为美谈,其实算得了什么,我何心隐的弟子,三万都不止。”何心隐的口气颇为自负。

“都跟你学阳明心学?”张居正问。

“是的。”

“听人说,你自称是当代圣人?”

张居正的口气中充满嘲弄,何心隐虽然听出来了,但他并不在乎,而是摆出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派头,踌躇满志地答道:

“每一代都应该有圣人,就像每一朝都应该有宰相一样,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原也不足为怪。”

“好哇,柱乾兄,祝贺你成为青年士子的追随偶像,记得当年你在京城落榜后的题诗‘常记江湖落拓时,坐拥红粉不题诗’,如今你虽然仍处江湖,却是一点也不落拓了。”

何心隐不愿意在这肃穆的葬礼中,与张居正针尖对麦芒地打嘴巴官司,他躲开张居正的机锋,说道:

“宰揆大人,老汉今日前来,是给令尊大人送一点祭仪,略表心意。”

何心隐说罢,转身招招手,便见几个府学生抬了一对汉白玉的石雕走上前来。只见这对石雕状似巨型蜥蜴,昂着三角形瘪头,鼓着一双蛤蟆眼,长长的尾巴卷曲着,塌在两条后腿之间。在场的官员们个个都感到好奇,纷纷挤上来,争着想看看这对怪物。张居正抬头朝人群扫了一眼,那些朝前挤抢的脚步又都吓得缩了回去。

“宰揆大人,你知道老汉送的是什么?”

何心隐一口一个“老汉”,张居正听了心底窝火,加之他对这对面目狰狞的石雕也没什么好感,于是没好气回道:

“请柱乾兄告诉不谷,这是什么?”

“**。”

何心隐嘴中重重吐出两个字。站在张居正身边的张居谦听罢,不禁失声问道:

“什么,趴下,是谁趴下了?”

何心隐睨了张居谦一眼,见他长得与张居正有些相像.猜着是张居正的弟弟了,便朝他拱了拱手,大咧咧地问:

“承教,你是居易还是居谦?”

“居谦。”张居谦自觉失言,下意识朝后站了一步,

何心隐摇摇头,叹道:“你读书不博,我也不能怪你,这个**,不是你说的趴下。虫旁一个八字,是为虮,旦旁一个夏字,是为蝮。是神物,了不起的神物。”

“什么神物?”张居谦受了谑,心有不甘地问。

“这说来就有典故了,”何心隐并不看张居正越来越严峻的脸色,兀自滔滔不绝讲道,“昔鸱鹗氏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叫蒲牢,他有一副大嗓子,好吼好叫,因此人们就让他饰守大钟,你们见到的钟钮就是他;二儿子叫鸱吻,生了一根长颈子,有事无事好作嘹望状。人们便让他站在屋脊上,你们见到的屋檐上的吻头就是他的演变;这三儿子叫**,生下来就好饮,一条江的水,他顷刻就可喝干。今大江大河上的闸口两旁,都让他站岗守值。”

“你说这怪物是人变的?”张居谦又问。

“**怎地会是人?鸱鹗氏本就是神,神之后代,不称儿子称什么?神龙火凤,跳蚤臭虫都有后代,儿子只是借称而已。”

“柱乾兄,你为何要将这一对**送来?”

这次问话的是张居正,何心隐感到这声音寒碜碜的有一种威慑的力量,不禁震了一下,但旋即又提高嗓门答道:

“**是镇水良兽,老汉我请名匠雕刻一对送来,权作令尊大人的镇墓兽。”

“镇水则镇水,为何要扯上镇墓?”

“荆州平原古称泽国,大堤十年九溃,无**在此,恐令尊大人阴宅难安啊!”

张居正听出何心隐话中有话,便追问了一句:“把你剩下的半截子话也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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