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部分 (第1/4页)

萧曼风最后那讥嘲戏弄的笑声,此刻彷佛还留在他耳畔,他受了许多次冤屈之后,想不到今日还要被人侮辱轻视!

奔行到山巅,天地间更是一片寂寞。

长草深树,萧萧索索,他忽然想起了宫伶伶,但心念转处,又不禁暗叹忖道:“我孤苦一人,受尽白眼,前途如何,连自己都难以预料,怎么还能保护伶伶,让伶伶跟着她们,总要好的多了!”

一念至此,他心绪更是枪然,此地若有酒饮,他使要痛醉一场,此地若有朋友,他也要放怀倾诉!

但此刻天地茫茫,那里有酒?谁是他的朋友,有的只是寂寞!他方待盘膝坐下,与天地星辰共享寂寞,突然山势更高之处,飘飘传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叹息声中,充满悲痛凄凉之意,正与他此刻的心境相同。他茫然四顾一眼,茫然向叹息传来之处走去。

人在寂寞痛苦之中,遇着同病相怜之人,便有如磁铁相吸,展梦白抬头望处,只见一块山岩,凌空悬起。

山高之处,星辰更明,满天星辰下,凌空的山岩石边,果然盘膝端坐着一条人影,面向苍冥。

展梦白登上山岩,只见山风强劲,吹得这人影须发飞扬,身子也彷佛摇摇欲坠,展梦白轻咳一声,道:“山高风劲,被露石滑,朋友你独坐在这危岩边缘,难道不怕被风吹下?”

那人影头也不回,冷冷道:“走开!”

展梦白呆了一呆,远远顿住脚步,山风来去,云雾渐起,展梦白只觉一身飘飘汤汤,彷佛卧在云里。

他见到这人影如此孤单凄凉,心里不禁生出怜悯同情之心,想到自己孤单凄凉时的滋味,他更不忍遽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听这人影又自悲怆和长叹一声。展梦白忍不住道:“朋友你不住长叹,莫非心里有什么悲痛之事?”

那人影仍不回头,也不说话,展梦白缓步走了过去,每走一步,便试探的轻咳一声,直走到那人身边,那人仍未出口叫他走开,他便缓缓坐了下来,道:“独自伤心,最是愁人,朋友你何苦……”

那人影缓缓转过目光,冷冷瞧了他一眼,冷冷截口道:“你年纪轻轻,居然也懂得伤心滋味?”

展梦白暗叹一声,苦笑道:“人之伤心与否?岂有年龄之分……”抬头望去,只见这人影面目灰白,死眉死眼,彷佛毫无生趣,心头不觉一凛,目光立刻垂落到这人身上穿着的一制淡黄衣衫上。

黄衫人转回目光,望着面前无尽的云雾夜色,缓缓道:“你自有伤心之事,自顾尚且不暇,为何还要再管别人的伤心之事?”

展梦白忙了一怔,长叹道:“我也不知为了什么,只要见到别人伤心,便忘了自己的伤心,情不自禁而已。”

黄衫人默然半晌,喃喃道:“情不自禁……情不自禁……人们自寻烦恼,只怕都只因这“情不自禁”四字而已。”

两人谁也不再说话,彼此心中,俱是心事重重。

又不知过了多久,突见一线阳光,破云而出,俯眼下望,长江如带,闪闪发着金光。

黄衫人缓缓抬起眼,缓缓悲歌起来,歌道:

“江南好,风物旧曾黯,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

江……南?”

歌声悲哀沉痛,最后五字,更是低回百转,荡人心俯。

展梦白听得如痴如醉,呆呆地出神半晌,只听黄衫人轻轻叹道:“一别江南十年。江南风物依旧,只是面目却已全非了……”低低垂下了头,那一双灰黯的眼睛里,却已泛起晶莹的泪光。

他瞑目垂眉,久久不语,展梦白也不愿惊动。

日色渐高,天光大亮,山岩下突然响起一连串铃声,自轻而响,自远而近,来势之速,无与伦比。

黄衫人突地双目一张,喜道:“来了!”

话声方落,已有一只健羽白鸽,飞上山巅,在他两人头上盘旋一转,双翼一束,嗖地飞了下来,落在黄衫人掌中。

黄衫人目光闪动,解下了白鸽足上的信管,抽出一张纸篓,只见这张纸又脏又皱,彷佛自垃圾堆中拾出来的,但这黄衫人都看得甚为慎重,展开一看,纸上只简简单单写着两个大字:

“就来!”

字迹拙劣,有如幼童,黄衫人转目一望目光中竟突地露出喜色,彷佛已得到了他久已期望之物。

展梦白暗中大奇,忍不住脱口问道:“阁下可是在等人么?”

黄衫人一展纸篓,道:“我等的便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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