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部分 (第1/4页)

那段日子,我很少说话,我天天写信。我到邮局买了一百五十张邮票,一百五十个信封,我把邮票贴在信封上,把我初恋的地址写在信封上。我不看日历,我写信,我一天一封,一百五十个信封用完,她就又回来了。我在各种纸张上写信,撕下的一页笔记本,哥哥给我的大饭店信笺,植物叶子。我找各种时间,想她的时候就写下来,我自行车骑的很好,我双手撒把,一手拿纸,一手拿笔。我在信里夹寄各种东西,卡通,花瓣,纸条,蝴蝶翅膀,物理电学实验上用细电线弯的心形,有机化学实验提炼的白色茶碱结晶。上完有机化学实验,我和厚朴把实验结果带回宿舍。我仔细包了个小纸包,随信把我提炼的茶碱寄给我的初恋,她向来爱睡觉。正值考试季节,茶碱提神。为了准备第二天的物理笔试,厚朴把他提炼的小十克茶碱一茶杯都喝了下去,结果十分钟后就倒下了,一直睡到第二天,睡得口水流了一枕头,我们小针扎、凉水浇、鞋底子抽,怎么也弄不醒,不知道什么道理。我电话打不通,我想我初恋宿舍楼的电话一定象我们女生楼的一样难打,我赶快发电报:“信内白粉,弃之如毒。慎!慎!”结果我初恋被她学校保卫处叫去,审查了整整一天。那以后,我没再乱寄过其他东西。信里,我什么都写,我想,我将来万一落魄当个作家,还要仰仗那时候打下的底子。从那以后,我才明白,十几万字的长篇小说,凑凑、贫贫,也就出来了。

我天天收到我初恋写给我的信,很快,就积了一大包。我找了一个木盒子,仔细收了。本来想留着显白给将来的孩子看,到那时候,每人都有一屋子CD,没人有一盒子情书。但是,后来,那些信都被我烧了,那个木盒子也烧了,我找的黄山地图也烧了,那张美国印的有那种昆虫交配场景的明信片也烧了。我初恋用了某种古怪的信纸,不好烧,但是烧着了就不灭,冒蓝色的火苗。第二个暑假,黄山没有去,当时我怕爬上山顶,想通了,一高兴就跳下去。后来,黄山渐渐成了我的禁地。有一次萌了念头要去,没过一个星期,下楼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踩空,左脚踝折了。另一次想去,已经上了飞机,飞机出了故障,差点没掉下来,迫降在天津。

我在我的床上好象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女鬼,一头又黑又长的头发。她的声音遥远,她反复唱一首歌:

“昔年种柳,

依依汉南。

今日摇落,

凄凄江潭。

树犹如此,

人何以堪?”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十章:清华男生(一)

“咱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吧。”我的女友平静地对我说。

我赶完给柳青的翻译活儿,打了个车给柳青送去。柳青在象模象样地主持会议,透过半掩的会议室门,我看见她穿着剪裁贴身的套装,头发盘起来,一丝不乱,很职业的样子。她站在黑板前,比比划划,面对几个呆头呆脑的男女。柳青的秘书是个小美人,齿白唇红,头发顺顺的,胸部翘翘的。我对小美人说,叫柳青出来一下吧,我有件东西,她急着要。我没耽误柳青干正事儿,把翻译稿给她,跟她讲,活儿在这儿了,应该没什么问题,有事再找我,我要回去睡点觉儿。柳青包了一大牛皮纸信封的钱,说现在走不开,钱是一万整,让我好好休息,睡醒一定给她打电话。我从来没拿过这么多钱,放进书包,心里惴惴的,好象钱不是自己挣来的,而是偷来的。我头晕脑胀,回到宿舍倒头就睡。没睡多久,我被胡大爷吵醒,说急事,让我帮他写毛笔字。我问写什么非要这么急。胡大爷说,写“大便完,放水冲”,字大些,墨浓些;根据未冲的大便性状判断,不守公德的人不只一个,问题严重,这种恶习不可放任自流。我打着哈欠,问胡大爷需要写几张,胡大爷说二十张。我问为什么要那么多。胡大爷说,厕所门口两张,每个大便池前后各贴一张。我说我们只有四个大便池。胡大爷说,要有全局观念,难道女生不大便吗?女生厕所也有四个大便池。我问女生们也不冲吗?胡大爷瞪起他的金鱼眼,垂着两个大眼袋说:“更够呛。”我写完毛笔字,再躺下,没十分钟,黄芪和杜仲进来,拎着一只剥了皮的肥兔子。做实验的人好象总对实验动物的吃法充满热情,黄芪和杜仲大声讨论该如何尽善尽美地吃了这只兔子。最后决定,杜仲到红星胡同再买两斤五花肉、半斤东北的野生干蘑菇,和兔子一块炖,不柴,又香。黄芪负责把兔子剁成块,插电炉子,支锅,烧水。炖肉的香味渐渐传出来,我的头更晕了。这时候,我女友敲门进来,说有点事情找我谈。我们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