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部分 (第1/4页)

灯芯脑子里再次冒出窝儿朵黑瘦的脸来。

惩治窝儿朵的行动还未来得及实施,下河院又让乌云罩了顶。窑毁人亡的惨痛悲剧终是没能放过东家庄地,他在日复一日的伤痛中不幸病倒,剧烈的咳嗽令他接不上气,说话都很费力。

下河院陷入惶惶不安中。

少奶奶灯芯一头关照男人命旺,一头,心扯在上房公公身上。公公不肯吃药的怪诞行为令病情日益加剧,过了半月,瘦得皮包骨头,不忍目睹。奶妈仁顺嫂精心熬了人参汤,一勺一勺喂给他,灯芯炕头前默立一会儿,心事重重出来了。

白日里管家六根的嚣张气焰这阵又浮上心头,下河院接二连三的不幸令管家六根心花怒放,不时要来骚扰院里的主人。白日他把羊倌木手子扇了顿嘴巴,说他把牛料喂给了羊。其实这是灯芯发了话的,羊料没了,水磨还不能用,石头整日神不守舍,灯芯怕他再有个闪失,就让水磨先停了。木手子问她,她顺嘴说先拿牛料喂几天。管家六根不分青红皂白发了火,木手子刚要顶嘴,巴掌已到了嘴上。望着木手子委屈的样,灯芯啥话未吭,从后院出来了。

此时,管家六根一双幸灾乐祸的眼睛就闪在她眼前,黑夜下极似狼的眼睛,发着幽幽蓝光,她闻到狼的气味,充满整个院子。孤独无援的灯芯这时恨不得有三头六臂,对付眼前发生的事。

借种(8)

一个太阳异常燥热的傍晚,派去打探消息的下人回来了,带来的消息令少奶奶灯芯沮丧万分。窝儿朵死了,是自己上的吊。窝儿朵将赏的一石煤和发的工钱拿到南山家中,在瞎眼娘的炕头前默默坐了两夜,然后到两个弟弟家转了一圈,回来就把脖子挂到了早拴好的绳套上。弟弟发现时,人已经臭了。

下人说窝儿朵自幼死了爹,是瞎眼娘一把屎一把尿拉大了兄弟三个,窝儿朵十四岁上跟着杨二背煤,拿力气给两个弟弟换了媳妇,盖了房,能过起日子了,自个跟瞎眼娘还睡在破草棚里。村里人说窝儿朵想今年给娘盖间房,正在张罗着买料。灯芯听到这儿问,没难为他家吧?下人说我们把事儿说了,他娘哭着求我们,放过他家,还把窝儿朵挣的工钱给了我们。下人正要掏麻钱,灯芯猛地黑了脸说,谁叫你们拿的,没心没肺的东西,还不送去?当下便骂着下人连夜返回,顺便还让拿了丈五青布,说是给他娘将来做老衣吧。

看来他真是个孝子呀。

这已是葬了和福两个月后的日子,窝儿朵以命还命,表明良心还在,可没良心的人呢?一想这些,灯芯的牙就咬得格格响。

酷暑晒得人身上发馊,菜子却像铆足了劲地疯长。东家庄地年前的话没说错,今年确是个好年景。少奶奶灯芯有心思到地里转时,菜花早已满山遍野,满目的灿黄登时让她阴着的心一片晴朗,像是一只箱子里困久了的蜜蜂,见着花香便不管不顾。踩着青青草地,寻着一片一片的菜花往深里走,果然见放蜂人早在沟里摆好了蜂箱。放蜂人来自遥远的南方,却对这神秘的沟谷有着割舍不下的情感,每年大雪纷飞收拾起蜂箱远走他乡,等菜花的味道漫过沟谷时便又神奇的出现。放蜂人是一对中年夫妻,远远冲灯芯招手,脸上的笑跟菜花一样灿烂。灯芯大胆走过去,却听他们说一口地道的沟里话,心一下近了许多。这个下午她是在愉快的谈喧中度过的,回来时手里多了罐蜂蜜。放蜂人说蜂蜜清咳化痰,清火利尿,有着中药的神奇疗效。

饭后,安顿奶妈仁顺嫂将蜂蜜跟枸杞一块熬了喂公公喝,自个快快出了门,朝沙河沿杨树林走去。

沙河水浅了许多,河底石子清晰可见,浪花打着朵儿欢快地跳跃,落日映出的波光一晕一晕,沙河就像一条长长的飘带,舞着动着,飘向远方。脚下的青草没过脚踝,每踩一步,身子都会软软打出一个颤儿,披满霞光的杨树林微风中婆挲起舞,墨绿的叶子泛出荧惑的光芒。落日让一切变得美妙,云烟氤氲中灯芯一步步走近水磨房。

当年东家庄地一怒之下轰走老管家和福,连工钱都没给他算。老管家和福没一句辩解之词,终有一天,东家庄地差人带话,让老管家和福去水磨房。磨房共有两盘磨,一盘磨牲口饲料,一盘磨面。这是庄地叔叔置下的产业,据说当年是拿五匹枣红走马换下的。和福到磨上后,终日闲不住,便在磨房四周植起了树,到现在,阔大的杨树林已能掩住水磨房了。

少年石头立在磨沟上,盯着水发呆。灯芯从身后轻轻挪步过去,猛一下捂住石头眼睛,顽皮样像个孩子。石头并不惊吓,知道姐姐来了,便轻轻捏住那双手,好久不丢开。进了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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