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 (第1/4页)

这个得到侄子报信而匆匆赶来的人,像高举旗帜一样举着自己的脸,让人看见那上面清晰涂写的恼怒。

怎能不恼怒?这可说是他村支书生涯二十年来遭遇的第一次挑战。是的,挑战。阻止火烧老榆树这桩就不说了,那总归不是他直接的授意。如此这般的跑到果树园来打搅乱,就是存心跟他过不去了。砍掉果树园是他亲口下达的命令啊。要是这乳臭未干、满口学生腔的崽伢子不是自己外甥,那今天,此刻,他说不定会当众抽他耳刮子。

“舅舅?”郑舜成一愣,意识到自己冒犯了什么,一时不由得有些紧张。舅舅是他所尊敬的人。严格地说,是所感恩的人。舅舅给予的帮助实在太多了,自小到大落在他生命里那些绵绵密密的呵护疼爱就不说了,光念大学这件事,凭良心说,要不是舅舅的大力支持,那是决计不成的。当年,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他们全家欣喜若狂,但紧接着就深深跌进沮丧,因为,家里根本拿不出读大学的那笔费用。就在他大哭一场,准备撕掉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舅舅宛如一个济度神,揣着一叠钱走进了他家的院门。那是舅舅卖掉自家一口肥猪和几十只山羊的全部所得。

“成子,这是毕业啦?”陆显堂声音里隐隐闪着冰霜。

“舅舅。”郑舜成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

可能是这态度略消了气恼,长辈的语气稍稍缓和。

舅舅让外甥知道,不能说他的道理不对,但那是书本上的,跟现实完全两码事儿。他刚出校门儿,社会上的事儿还一点儿不懂,还是先保持着当学生的劲头儿为上。末了问,你回来你爸妈还不知道吧?

“可是,舅舅,咱不能移民呀,那是一条行不通的路呀!”外甥眼光焦灼。在他的理解,这不是顶撞舅舅,和舅舅拧着干。他坚信舅舅是陷进了认识误区,才做出生态移民决定的。认为自己有责任把舅舅从误区里拉出来。

“你知道啥叫行得通行不通?”陆显堂不耐烦地叫他赶紧回家去,这不是他该管的事!

“咱得为曼陀北村的父老乡亲,为咱的子孙后代负责呀!”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不为曼陀北村的乡亲和子孙后代负责啦?”陆显堂脸色彻底沉了,说:“我是曼陀北村的党支书,知道怎样才是对村庄最大的负责!”提醒外甥不要觉着自己念了大学就是一只鹰了,“你的翅膀还太嫩,还不知道暴风雨的厉害。”最后告诉,曼陀北村举村搬迁是天意,生态移民的主张是顺天而行。

“天意?!”

村支书用坚定的目光回答青年的惊愕,问他还不知道吧,村子北边乌兰布通草原上的大孽龙活转来了。

郑舜成想起方才在老榆树下和陆二楞、赵铁柱的争论,关于孽龙复活的话,看来是真的了。

一瞥他的眼睛,当舅舅的面色和悦下来,说不知你爸妈给你讲过没有?咱乌兰布通草原上的这条大孽龙啊,每隔八十年活转一次。上一次活转来,三年时间不到,就把偌大一个白音布通草原给活活吞了,将一只大脑袋搭在了咱乌兰布通草原的边儿上。这一次,就直接冲着咱来了。“不相信你明天到北边去溜达着看看,看那大家伙爬得有多快!咱曼陀北村紧把在边儿上,大孽龙一旦爬过来,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咱们啊!要是不赶紧想法子躲开的话,咱必是个全村覆没下场。真要是到了那一步,你舅我就是咱曼陀北村的千古罪人呀!”到这末一句,嗓子微微打了个颤,显然是动了真情。

这确是真实心声。曼陀北村的草场、耕地近些年来大面积沙化,尤其北部草原沙龙的复活,成为一块巨石重重压在陆显堂心上,使他感到喘不过气来。怎样才能使村庄免受沙龙的祸害?怎样才能让村民过上富裕安康日子?两个问号都要把他脑袋勾破了。所幸天不绝人,在电视的启发下,他脑子里长出生态移民的灵感。生态移民,把他的村庄整个搬到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去。还有比这更好的法子吗?对于他的村民和子孙后代,还有比这更好的交代吗?当这个主意泉水样冒出并渐渐澄清,他曾是怎样的高兴呀,高兴得险些发狂。

郑舜成心里一阵难过,就知道舅舅是犯了认识的错误。愈是这样,自己愈不能放弃。得不负舅舅给予过的恩德啊!

“可是,舅舅,请您想一想,咱往哪儿搬呢?好,就算咱如愿了,被批准搬到旗城的边上去。可是,这大沙龙它用不了几年也就会追过去呀?行,它追过去咱就再走,搬到千柳市的边上去。可大沙龙它终究还是要追过去呀?千柳市再往南,那就是北京了。难道政府会让咱搬到北京城的边上去吗?会眼睁睁地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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