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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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到的最后一天是个阴雨天,四野灰蒙蒙一片。黄昏时分,传达室已经亮起了灯。这时有个女同学来报名,他也热情地为她搬运行李。她按照他的指点前面慢慢走,他扛着行李包后面紧紧跟。她,乌亮的短发,凝脂的脖颈,雪白的短袖衫,天蓝的荷叶裙,白嫩修长的腿。走起来,袅娜的腰肢,如春风中依依飘拂的杨柳。他看到她飘然雅致的背影,立刻联想到,这是让保尔心动意摇的冬尼娅,使他神驰魄散的池新荷。他收紧脚步赶上去,已经走到女寝室门口,昏暗中,她接过行李包,说了声谢谢,就融入了寝室内嬉笑着的女儿国。如今,虽不能说必须坚持男女授受不亲封建信条,但人们的根深蒂固的意识里,男女之间,毕竟仍然畛域有别,他当然也不敢越雷池半步。他心地焦躁不安,在校园不知兜了几个圈子,躺在床上,过了半夜,仍然没有入睡。宁静夜晚的天幕上,始终悠悠飘晃着袅娜的冬尼娅、池新荷的俏丽的背影……

尔后,他了解了她的芳名叫柳沛云。他借故与她交谈,对面审视,却发现面容与池新荷迥异。他觉得,池新荷是如柔波起伏的膏腴的平原,而柳沛云则是峭峰环立的群山。不过,他读过陶渊明的《饮酒》诗,记起了其中的感人的名句,透彻地懂得了陶公的深意。“弱女虽非男,慰情良胜无”。“弱”不如强,但“弱”胜于“无”啊,浊醪不如佳酿,可浊醪之于无酒,也不啻天壤。池新荷是他无限向往的“醇酒”,可是,她可望而不可即,时时想念,徒增饥渴;而柳沛云是同班同学,是时时可品的“浊醪”。对周沛云,专品赏其如池新荷的背影,不睹其非池新荷的面孔,也是一种独特的精神享受。因此,他追随在她的身后,尤其是光线暗淡的晨昏,他觉得更有池新荷的神韵。日子久了,别人说他是柳沛云的尾巴,柳沛云骂他是跟踪的特务。此后,他每次尾随她,她就觉得尤瑜心怀鬼胎,便怒目而视,恶语相加。一天傍晚,周沛云去田径场下的水池去洗衣,他也端了个面盆,假装洗衣,尾随其后。到了为洗衣而搭设的跳板上,柳沛云怒不可遏,便舀了一桶水,和着衣裤,泼到他身上。他淋得像只落汤鸡,柳沛云的裤子、袜子蒙住他的头,搭在他肩上,令周围的人啼笑皆非,在学校里被传为笑柄。

尤瑜虽有其死皮赖脸的一面,但另一面又是娇惯了的单传爱子,自尊心极强。吃不到的葡萄永远是酸的,于是他就蓄意报复。他就在同学中恶语中伤她,说人的丽质分三等九级,柳沛云的姿色还不及中下。自以为了不起,是只没有悬过秤钩的老鼠,不知自身究竟有多重?他还极尽其丑化之能事,漫画式地夸大其词地说:

“目送周沛云的背影,腰肢窈窕,步履轻盈,好像是旷世罕有的佳丽。可是,迎面走来,额耸昆仑,颧凌五岳,鼻塌岨崃,地倾东南,是个微型的‘汉中盆地’。”

人性大概有一种嗜奇的癖好,把蛇说成草绳,将猛虎贬为绵羊,会刺激他们疲塌的神经,使之超然亢奋,从而满足因自傲与自私的残缺的心灵。柳沛云的容貌上的某些不足,经他这么一夸张渲染,让人在狂笑中,将这最富有漫画特征的形象,深深铭刻于脑际。自此,‘汉中盆地’便成了柳沛云洗不尽、抹不掉、刮不去的代名词。为此,她不知哭了多少,骂了多少,也不知与多少人撕破了脸,反目成仇,但这个带耻辱的绰号,还是像影子一样时刻跟随着她。

为图一时之快,给别人造成无穷尽的痛苦,这种滋味,在很长时期内,尤瑜也曾遭受过。在遭到大家的白眼与斥骂后,他才知道自己的孽根未除,旧病又发,犯下了新的罪孽,种下了自己可能再受侮辱的祸根。如果再不痛改前非,他又会丧失刚刚建立起来的群众对自己的信任。那么,他又将坠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永远无颜面去见池新荷。于是,他沉痛地在班会上公开做了深刻的检讨。检讨完,又亲自跑到周沛云座位前,认罪道歉。可话还未说,早已愤怒得如同受伤的狮子的柳沛云,号哭着嗥叫开来了:

“尤瑜!你,你,你不是人,是畜牲,是魔鬼!”

说着,左右开弓,劈了他两个响亮的嘴巴。可她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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