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部分 (第1/4页)

织席师傅,他特意登门定做。走进门,胡家陈列的凉席,琳琅满目。席子上凸现的花鸟虫鱼,风景人物,栩栩如生,有如雕塑;可用手触摸,平细滑腻,沁凉透心。其中有两铺,图案尤富有诗情画韵。一铺题字为《晚凉幽梦》,一铺款识是《鸳鸯戏荷》。他觉得这是稀世珍品,就是在世界博览会上,也能获得金奖,价格当在五十美元以上。在闭塞的乡间,也应值四十块光洋。他便对胡师傅说,如果在《晚凉幽梦》上,添加落日浮云,在《鸳鸯戏荷》中,再增渔舟亭塔,他愿出个大好的价钱。胡师傅故意眨巴着眼,似乎在仔细估算以后,报了个海价:每铺做工十五个,加上竹料成本,需袁大头三十元。洪鹢当即拍板敲定说,还要织得精细些,每铺做工三十个,给鹰洋五十元。原来胡师傅开价时,洪鹢沉迷于艺术欣赏的意境中,报的价,他根本没有听进耳,这是他照自己的想法还的价。胡师傅听了,简直惊呆了,他卖了一辈子凉席,从来只有还价压价的,还价远远高出报价的,这还是第一次。

有了如此丰厚利润,胡师傅立即开工。洪鹢走后,他剖篾,女儿织,不到二十天,两铺凉席就织好了。反复端详,仔细思量,觉得别人即使“吹毛”,也很难“求疵”了。二十天后,他高高兴兴送往洪府。洪鹢还没有展开看,脱口就说,做工不够,一定比他见到的好不了多少。要他拿回去,再做两铺更加精细的,每铺再加价五元。胡师傅拿回去准备重织,可觉得自己的才气、技术使尽了,再也无法精益求精,便搁置在一旁。又过了一个月,他也没有想出改进的办法,最后只好拿着原封未动的两铺凉席去交差。谎称两铺共织了六十个工。洪鹢展开凉席一看,花鸟风景,栩栩如生。《晚凉幽梦》的画面上,幽篁深处,泻玉跳珠的溪岸石崖上,有亭翼然;一峨冠博带的风流雅士,枕窗弛然而卧。窗前,蝶舞莺歌;亭后,青山衔日。《鸳鸯戏荷》描绘的是,平明如镜的湖面上,圆荷亭亭,菡萏初放;一双鸳鸯嬉戏其间,似姣童,天真烂漫;溅起的水花,溅玉射珠,玲珑剔透;荡起的水浪,浑圆浑圆,悠悠远逝。远处小艇如飞,渔人傲立船头,似在纵情高歌。洪鹢看得眼光发直,简直不相信这是凉席,只觉得它们与法兰西卢浮宫博物馆珍藏的“镇馆三宝”之一的蒙娜利莎的画像异曲同工。他不禁拍着书案脱口叫起来:

“好!好!好极了!”转而对胡洁的父亲高兴地说,“老师傅,到底是慢工出好货!每铺我再加十个袁大头。”

“洪老爷……”胡洁的父亲觉得没有重织,于心不安,想说不能要他的加价。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如果你认为少了,每铺再加十元。”洪鹢深怕他不卖,急忙再提价。

“洪老爷,我不是说价钱低了,而是你出的买价太高。每铺我只要三十元。”胡师傅诚诚恳恳地解释说。

“精湛的工艺品,再多的钱也值得。每铺五十元,我拿到世界博览会上去,还要赚大钱。以后我需要,还得再麻烦你。”当即就给了胡洁的父亲白花花的大洋一百元,胡洁的父亲揣着沉甸甸的鹰洋,喜出望外地回去了。

这件事,胡洁的父亲经常把它挂在嘴上,茶余饭后,邻里乡亲将它传为笑话。说洪鹢是不折不扣的书呆子,大傻瓜!这事也为胡洁耳闻目睹,他只觉得,老师读书作学问,牛;理财管家务,熊!

总之,在他的记忆里,洪家不是为富不仁,而是富而仁,能助人。特别是洪鹢,仗义疏财,扶危济困,废私为公,更使他仰慕。堤垸路桥损毁了,他出资重修;佃户遭灾,他一一救济;佃户的子女升学,他出资襄助。间或入不敷出,就卖田卖地补上。他被人尊为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在昆师,他倾囊资助穷学生,同学们说他是慈祥的父亲;他倡导民主,声张正义,被大家誉为舆论的天平。要不是他主持公道,为他说话,他胡洁早被清退回家。他不能,也不应该听李健人驱使,做一颗不明是非、颠倒黑白、不知进退的过河卒子,陷害对自己有大恩大德的老师。

已是夜分,朔风更大了,乌云更暗了,微雨加大了,天气更凉了。他的皮肤上起了鸡皮疙瘩,可心里却像灌满了沸腾的水,觉得燥热异常。他完全没有睡意,不辨东西,失魂落魄地在校园里悠转。不知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一个嘴啃泥,仆倒在地。像闪电突然划破乌云密布的长空,原来,他已走到了路的尽头,前面是荆棘丛生、坑坑洼洼的荒地,他已无路可走了,只有回头才有路。此刻,他又突然想到,近年来,要不是他死死抱住权力的大腿,就别想有今日的辉煌。他满脸铁屎麻,一张结巴嘴,处处遭人白眼,可怜的蚂蚁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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