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部分 (第1/4页)

第二天,吃过中饭,我背上背包,乘着牧鸭划子,循着缓曲的河道的舒徐的水流,穿越莽莽的芦苇丛,向开河的工地驶去。冬天来了,别处草木枯黄了,田野萧索了,可这里的芦苇仍郁郁葱葱,一个劲儿往上蹿,简直像群天真烂漫、永不停歇的蹦跳的孩子。芦苇像两道高墙,紧紧夹住小河,将它封闭成一条窄窄的弯曲的小巷。河道左曲右弯,视线所及,前后都是绿壁,我们就像坠入了井底。从下往上望,芦苇墙在广袤的蓝天上,裁出一条狭长的飘带,那么蓝,那么静,简直就是漓江的一段。偶尔悠悠飘过几片白云,那就是滑过琉璃水面的船帆。苇巷里凉风习习,苇墙上鸟雀啁啾,这里几乎与羲皇时期的原始森林一样静谧。突然一只鸟儿嘎然长鸣,噗的一声,受惊的众鸟,如喷泉一般冲向蓝天。在苇梢窜动的鸟雀如雨点,高空翻飞的白鹭似雪片。那碧水里的鱼儿啊,似乎也受到感染,惊起游窜。小的似针类叶,大的如镖若剑,或牵成线,或连成片,像天际奋飞的雁,如机弩连发的箭。摇船送我的双鬓斑白的船夫一边奋力荡桨,一边望着绿得发黑芦苇,赞不绝口地告诉我,春夏水涨,这里水天茫茫,波浪滔天;秋冬水落,这芦苇啊,一个劲儿疯长。这土地啊,黑得像乌金,软得像棉花,肥得像猪肚皮里面的板油。一颗种子撒下去,不用施肥,秋后至少也能打下百颗粮。好地方,真是个好地方啊!被老船夫高昂的兴致感染,我的感情的涓涓细流,此刻也似洪波涌动。我想,我能参与这开天辟地的拓荒者的行列,用自己的彩笔,在我们伟大祖国的这张白纸上,为描绘最新最美的的画图能添上一笔,那是多么光荣、多么值得自豪的事啊!我暗暗地下定决心,要用自己的汗水与鲜血,用自己的意志与毅力,把湖洲建设成人间的天堂。

我们循着河道,弯弯曲曲在芦苇从中溯游了几十里。太阳熄灭了最后一缕光焰时,我们总算走出了芦苇的迷宫,望见前面平缓的山坡。山坡上顺着地势,一字排开,迤逦散落着无数的工棚。工棚顶如刀的斜面上盖的新草,还未沾雨,金灿灿的。这工棚一幢接一幢,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宛若一条缓缓蠕动的长龙,不知绵延了多少里。每隔一段距离,这长龙后面,又搭了个方形的的工棚,两个工棚之间有片空地,远望,类似古代城墙的垛口,使人联想起横梗在祖国北疆的万里长城。上面是湛湛蓝天,下边是如海的绿原,它在海天之间,划出了这么一道闪光的线,那么璀璨耀眼,有如秋夜星空里的耿耿星河。此刻,让我想起了刘备讨伐东吴时,扎营七百里的壮观景象。这是破釜沉舟、背水结阵,抱着不见黄河心不死、不到长城非好汉的决心的勇士,在冲锋陷阵的间歇里,小憩的宿营地。有了这样一往无前的勇士,还能有什么高山大河,能阻挡中国人民前进的步伐呢?大部分工棚还来不及围上当墙用的挡风的草帘,里面一根根撑着房顶的原木柱子,一根根横搁成床铺的楠竹,清晰可见。天虽暗下来了,可垛口旁方城的金黄的屋顶,仍能衬托出缭绕上升的袅袅炊烟。这里见不到塞外古战场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悲壮,只让人感到这是燎原烈火升腾前的蓄势。看到这美女扭动腰肢一般的青烟,我判定这方城就是火房,房中已亮起了灯光,显然厨师们正在做晚饭。舟行了大半天,腹内早已空虚了,我还是先赶到那里饱餐后再说吧!

我告别了船夫,弃舟登岸,循着斜坡,择路走向工棚。山坡上长满了灌木,刺丛中间的油茶树,绿叶闪着油光。弯曲的路是人用脚板磨出来的,间或还有未完全磨灭的树蔸棘条,怀着复仇的心里,故意扎人的脚板,撕裂人的衣裾。约莫走了一箭之地,就看到一位高大壮实如骡马的姑娘,钻出火房的草棚,瞟了我一眼,回头大声对工棚里说:

伙计们,伙计们,这下好了!有人来帮我们了!那姑娘高兴得跳了起来,她那勒起袖管的粗壮的手臂,高高举起,跳起来向我招手;那只在发根处扎了一度的长长的乌发,也高高地扬起来,俨如奔马的飘逸的马尾。她兴致勃勃地喊说:

姑娘,快来呀,我们这里正缺个洗菜的,快来帮忙啊!

我急忙走过去,她领着我走进食堂。这食堂约莫有间教室那么大,摆满了桌凳。两边的茅毡墙上,挂着红布上书写着黄字的标语:一边为放开肚皮吃饭,一边是鼓足干劲生产。我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尤瑜的手迹。食堂端头是厨房,两位高卷着袖管、脑后挽着发髻的大嫂,兵兵梆梆,在案板上切肉。她们的快刀晃动如风,好像百米赛里的运动员电掣的双腿,大有一决雌雄的劲头。我掏出介绍信递给姑娘。她拿着介绍信,像劣等小学生朗读课文那样,睁着大眼睛吃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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