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部分 (第1/4页)

老伙计,你不要懵我,哪里有这样的蠢木匠?

由于笑得太过分,柱石居然又偏斜了,他手上的刀一滑,给王笑天脸上贴耳根的地方划了一道口。王笑天气得发疯似的说:

是的,世上没有这样的蠢木匠,但确实有这样的'黑猪子'一般的剃头匠!说着,捂着流血的脸,冲出了理发店。黑猪子走出理发店,望着王笑天远去的背影,大惑不解地喃喃说:

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他竟然讲这么个木匠做桌子的故事给我听……但他又觉得王笑天不想出剃头钱,是在故意和他开玩笑。于是他随即就轻快地唱起了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此后,虽然英雄店已经不英雄,但毕竟还不是空山古寺,连一个香客都没有。只是这个故事就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过虎岗、洪家垸,白浪湖,波及昆阳,成了街头巷尾人们饭后消化食物的笑料。一石激起千重浪,此后,有无相生,接踵而来,没根没蒂的故事便似狂涛汹涌而至。

有人说,黑猪子学手艺时,为了练活手,师傅叫他刨冬瓜,他就用剃刀将冬瓜皮均匀地刨光。按学手艺的铁定的戒律,当时的学徒,第一年不学手艺,专给师傅做家务,第二年边学手艺边做家务,第三年,才真正学手艺。可黑猪子的师傅是他姐夫,他得天独厚,一开头就学手艺。不过,既然是徒弟,仍然免不了要做些家务。每当姐夫姐姐喊他,他便将剃刀往冬瓜上一剁,便去做家务。做完家务后,再抽出刀来刨。冬瓜刨得不错后,他就开始给顾客理发,可积习难改,听到呼唤,仍然把顾客的头当冬瓜,将剃刀往上面一剁,去做家务。这位顾客痛得哇哇叫的遭遇,真比王笑天的更凄惨。说故事的人最后还要警告说,小心啊!别把自己头颅当冬瓜,随意进入英雄理发店。

诸如此类的故事,人们明知纯属子虚乌有,但人们还是明知故犯,仍然煞有介事,津津有味、不厌其繁地说。而且大有滚雪球之势,故事越来越多,讲述也越来越生动。我敢保证,如果记录出版,它的篇幅,绝对不小于大不列颠帝国的百科全书;他的雅趣,绝对不亚于《笑林》。笑话说得越多,当然入店剃头的就越少了,他的生意日见清淡,几至门可罗雀。黑猪子》一向淡薄名利,名声好坏,毁誉与否,他都毫不在意。只是如今他还讨了个瞎子老婆,生意锐减,生活难以维系。幸好此时合作化的高潮迭起,他被组织到了理发合作社。由于他的特殊资历,合作社的社长,又非他莫属。可是要他收钱,找钱往往错数;要他办事,事情往往办砸。店里要用的他忘记买,不要用的又买来了。拿他实在没办法,大家叽叽咕咕,正想把他挤出店。幸好反右以后,全国又掀起了大跃进高潮。人民重新指点江山,要高山低头,河水让路,荒山野岭,茫茫水域,都成了沸腾的建设工地。仅省里规划的围湖开河的工程,就调集了二十万劳动力,真有当年西楚霸王破釜沉舟的架势。可是不管他们怎么气贯长虹,饭还是要吃,屎还是要拉,头发长了还得剃,五百名民工还需征调一个剃头的。任务分到过虎岗理发合作社,说来道去,大家都说贺柱石是老革命,政治上最可靠,派到开河的建设工地去最合适。于是黑猪子就背起剃头箱,哼着小刘海,在茅棚的花鼓调,兴冲冲地走出了理发店的门。

在人山人海的工地,他不停地剃头,虽然很辛苦,但不停地给人讲他渡过鸭绿江、打到海南岛的故事,别人听了,觉得新鲜,报以欢笑,他觉得十分惬意。至于头发理得是长是短,两边对不对称,民工们没有镜子,谁去考究他的庐山真面目?头上脸上,有人间或划了那么一刀,虽有一点痛,但都被他讲的横生奇趣的故事遮掩了,他们随意皱一皱眉头笑一笑,只当是蚂蚁咬了一下就过去了。

民工们不计较他理发优劣,可干部们就经常吹毛求疵。不如意的事他经常碰到。当时,领导的权力虽然至高无上,可以随意颐指气使,但是总不能将城里的餐馆、发廊搬到这荒山野岭的工地。领导们,干部们,他们也和普通老百姓一样,要吃饭拉屎,要理头发。不过他们比卖苦力的民工聪明,他们口袋里揣着个小镜子,理完发后,还要掏出镜子照一照,不满意,就会破口大骂,甚至给上纲上线,说他存心搞破坏,是阶级斗争新动向。开斗争大会时,剃头匠虽然不能当千金小姐唱主角,可有时也难免要垂手一旁侍立当丫鬟。这事说来就来,大家知道过虎岗乡是区长姚令闻的办的点,事事他要在这里做实验,然后树起他钦定的标杆。办流动理发店嘛,姚令闻也想从这里起步,搞出个新花样。他想,理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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