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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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阮嚎叫着,从座位上弹起屁股,站直身体———痛楚又坠弯了他的腰。屋里的人呆呆地看着这场戏。他们的爹在油灯昏黄的光辉里甜蜜地微笑着。

老阮晃动着身体,试图把两条腿拔出来,但他们紧抱着,紧咬着不放。老阮歪歪扭扭地跌坐在地上,痛苦把他打倒了。

沫洛会猛醒,用枪杆子把他们打开了。

他们又紧紧地靠在一起,四只眼睛亮晶晶的,好像鬼火一样。

老阮的脚背上鲜血淋漓。他呻吟着,坐在板凳上,脸上的表情好像要哭。

沫洛会用红缨枪的铁矛头敲打着他们的与瘦身子相比显得庞大的脑袋。他们本能地举起手遮护脑瓜子。枪头打在他们的手巴骨上,咯崩咯崩响着。

王先生脸色灰白,山羊胡子哆嗦着,说:“啊咦!啊咦!这两个不懂事的毛孩子……”

爹悠闲地抱着膀子,看着双脚流血的阮书记,看着正遭受着沫洛会毒打的孪生兄弟,完全是一脸微笑,好像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

阮书记盯着爹的脸看,双眼像锥子一样。

爹噘着嘴唇,一副超然姿态。

忽然,阮书记拎起一只沉重的皮靴子,对着爹的脸掷过去。爹抬臂,轻轻一拨,那只皮靴子便落在沤满了青绿地瓜酱的猪食缸里。阮书记把另一只皮靴子掷过去,它也落进了猪食缸,打着滚翻着筋斗。

“王八蛋!”老阮骂道。

“王八蛋在哪里呢,”爹指着挨打的孪生兄弟说,“这俩都是驴日的王八蛋!”

爹的眼闪闪出绿光,逼着阮书记;阮书记的眼闪闪出红光,逼着爹。红光碰绿色,迸溅出仇恨的火星。好像两只冤恨深重的狗在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迎面相撞。他们僵持着,僵持着。红光渐渐减弱、下垂,啪哒一声落在地上,紧接着消逝啦。绿光喷射一阵,终于也消逝啦。

阮书记和气地说:“够了,沫洛会,你打他们干什么?你打死他们,能抵命吗?混蛋!”

沫洛会停住手,委屈地看看阮书记,退到墙边立着去啦。

他们的头火辣辣地,耳朵里嗡嗡地响。血越过眉毛,涂在眼皮上,流过睫毛,流进眼睛,血里的盐杀着他们的眼球,很痛,他们的眼前物都是鲜血一样的淋漓。

阮书记命令沫洛会跑步到村里去叫“赤脚医生”。

沫洛会夹着红缨枪跑啦。

王先生抓起一把桑木灰烬,要按到老阮的伤口上,遭到老阮一顿臭骂。王先生唯唯诺诺地退到墙角上。半天没敢吱声。

爹用一根光滑的白木棍把阮书记的两只沾着酸臭猪饲料的皮靴子挑出来,扔在方砖地上,威严地说:“你们两个狗杂种,把靴子上的猪食舔干净!”

他们面面相觑,满脸苦相。

爹又怒吼一声:“听到了没有?狗操的你们两个杂种!”

他们哆嗦着,哭着,好像两片残留枝头的寒冬腊月的枯树叶子。

爹高举着劈柴对他们扑过来了。他们尖厉地哭嚎着,在房子里逃窜着,甚至避到了阮书记的背后,想逃避舔靴子的痛苦劳动。

爹隔着阮书记的身体用劈柴去砍他们时,阮书记攥起拳头,猛捅了爹的小腹。爹扔了劈柴,双手捂住小腹,倒退着、呻吟着,一腚蹲在地上。

“你———畜生!”阮书记骂道。

复仇记(8)

“我打你的儿子了?”爹脸色蜡黄,额上渗出细小的白汗珠,但奸邪的笑依然挂在紫黑的唇边,“我打这两个狗日出来的杂种你心痛啦?”

“混蛋!王八蛋!……”阮书记暴怒,阮书记简直要放声大哭啦。他抓起灶边的劈柴,没头没脸地乱摔着,爹阴森森地笑着,拉开门,到院子里去了。

一阵清凉的、潮湿的寒风突然灌满了房屋。挂在墙壁上的煤油灯熄灭了,一点灯芯在发红,煤油的味道在上升。灶膛里柴火更加旺盛,映照着阮书记肥胖的、沉甸甸的大脸。锅里的死猪在翻腾:扑棱棱、扑棱棱、扑噜噜、扑噜噜……猪肉的香味随着一缕缕的蒸气,从锅里溢出来了。

他们看到了门外边积雪的光芒。爹在苹果树的间隙里走着,他脚下的雪发出嘎嘎吱吱的叫声。猪在土坯房里嚎叫。猪停止嚎叫,进入沉沉的梦乡。夜安静馨香,干巴巴的寒冷里竟透出几分润泽的温暖来,田野里的麦苗在厚重的积雪下沉沉大睡,肥厚的、硫磺色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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