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部分 (第1/4页)

什,木匠镇静了许多。锛是木匠的利器,也是最常使用的工具。狗自然知道主人是个使锛的高手,手上既有力气又有准头,也就有了忌惮之心,不敢像适才那样猖狂进攻。狗和人僵持着。狗耸着脖子上的毛,龇着牙,呜呜的低鸣。人持着锛,还在说理,骂狗。看看红日西垂,已经挂在了林梢,红光遍地,正是一个悲凉的黄昏。木匠慢慢地倒退,狗亦步亦趋地跟随。这种状态对木匠不利。木匠举着锛,发起主动进攻,但狗往后轻轻一跳就躲闪了过去。木匠再进攻,狗再退。木匠明白了自己的进攻毫无意义,空耗力气,而且只要手上一慢,很可能就会被狗趁机蹿上来。明智的举动,就是防守,等着狗往上扑。但狗很有耐心,只是跟随着步步后退的木匠。看看退到了树林边,木匠用眼睛的余光瞥见神弹子管小六,于是就大声喊叫:六哥啊,帮帮我,除了这个叛逆!但那管小六,好像聋子一样,对木匠的喊叫毫无反应。木匠知道,再这样拖延下去,迟早要着了这个狗东西的道儿。于是,他使出来凶险的一招:身体往后,佯装跌倒。在身体往后仰去的同时,手中的大锛也刃子朝上扬了起来。狗不失时机地扑上来,大锛锋利的宽刃,恰好砍进了狗的下巴。狗的身体在空中翻了一个个儿,半个下巴掉在地上。木匠跳起来,抡起大锛,对准负痛在草地上翻滚的狗头,劈了下去。啪的一声,狗头开了瓢儿。

木匠坐在地上,看着死在自己面前的狗。他看着裂开的狗头上那些红红白白的东西,和狗的一只死不瞑目的眼睛,突然感到恶心,就吐起来。吐完了,手按着地爬起来。他感到极度疲乏,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似乎连那个大锛也提不起来了。他看到,神弹子管小六,在距离自己五步远近的地方,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狗。他说:小六,把这个狗东西拖回去煮煮吃了吧。管小六不说话,还是盯着狗看。木匠看到管小六腰间的叉袋沉甸甸地低垂着,里边全是死鸟。

木匠收拾起工具,想往家走。刚走了几步,又回头朝那棵枯死的树走去,适才,狗就是从那里蹿出来的。树下,有一个长方形的深坑。坑里有一根高粱秆。木匠明白了,知道狗是按照那天中午量好的尺寸,给自己挖好了葬身之地。

木匠来到狗的尸体旁边,对依然站在那里发愣的管小六说:跟我来看看吧,看看它干了些什么。木匠拖着狗的后腿,来到树下。对尾随着的管小六说:他量了我的身高,然后给我挖了坑。管小六摇摇头,似乎是表示怀疑。木匠突然激奋起来,大嚷着:怎么?你不相信吗?难道你怀疑这条狗的智慧吗?这个狗东西,就因为我打了它一下,然后就和我结了仇。趁着我午睡时,用高粱秆丈量了我的身体,然后,就给我挖了坑。它知道我要去蓝村杀树,这里是我的必经之路,它就在这里等我。管小六还是摇头,木匠愈发愤怒起来,说:你以为我是撒谎骗你吗?我“风箱李”,耿直了一辈子,从来没有撒过谎。但你竟然不相信我,我怎么才能让你相信呢?这个狗东西和我战斗时的样子你亲眼看到了,你知道它的凶猛,但你不知道它的智慧。要不我就躺到这个坑里,让你看看,是不是合适。木匠说着,就把背上的锯和锛卸下来,跳到坑里,躺下,果然正合适。木匠在坑里,仰面朝天,对管小六说:你现在相信了吧?管小六笑着,不说话,把那条死狗,一脚踢到坑里。木匠大喊:管小六,你干什么?你要把我和它埋在一起吗?管小六把那把大肚子锯抖开,一手握着一个把子,锯齿朝下,猛地插在土里,然后往前一推,一大夯土就扑噜噜地滚到坑里去了。小六,木匠大声喊,你要活埋我?木匠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身体被狗压住了。管小六用大锯往坑里刮土,只几下子,就把木匠和狗的大半个身体埋住了。木匠喘息着说:小六,也好,也好,我现在想起来了,知道你为什么恨我了。

弃婴(1)

我把她从葵花地里刚刚抱起来时,心里锁着满盈盈的黏稠的黑血,因此我的心很重很沉,像冰凉的石头一样下坠着,因此我的脑子里是一片灰白的,如同寒风扫荡过的街道。后来是她的青蛙鸣叫般的响亮哭声把我从迷惘中唤醒。我不知道是该感谢她还是该恨她,更不知道我是干了一件好事还是干了一件坏事。我那时惊惧地看着她香瓜般扁长的、布满皱纹的浅黄|色的脸,看着她眼窝里汪着的两滴浅绿色的泪水和她那无牙的洞|穴般的嘴———从这里冒出来的哭潮湿又阴冷———心里的血又全部压缩到四肢和头颅。我的双臂似乎托不动这个用一块大红绸子包裹着的婴孩。

我抱着她踉踉跄跄、戚戚怆怆地从葵花地里钻出来。团扇般的葵花叶片嚓嚓地响着,粗硬的葵花叶茎上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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