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1/4页)

字。

几位学者中又以董作宾对甲骨文的书写美学特别有贡献。一九三三年,他就做了甲骨文时代风格的断代,用“壮伟宏放”形容早期甲骨书法,用“拘谨”形容第二期和第三期的书风,以及用“简陋”、“颓靡”形容末期的甲骨书法。

甲骨文字是卜辞,商朝初民相信死去的生命都还存在,这些无所不在的“灵”或“鬼”可以预知吉凶祸福。

动物的骨骸,乌龟的腹甲也是死去生命的遗留,用毛笔沾染朱红色颜料,在上面书写祈愿或祝祷的句子,书写完毕,再用硬物照书写的笔画契刻下来。因此,虽然目前看到的甲骨多为契刻文字,却还是先有毛笔书写过程的。也有少数出土的甲骨上是书写好还没有完成契刻的例子。“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书写”与“契刻”正是甲骨文完成的两个步骤。

刻好卜辞的龟甲牛骨钻了细孔,放在火上炙烤,甲骨上出现裂纹,裂纹有长有短,用来判断吉凶,就是“卜”字的来源。我们今天在自己手掌上以掌纹端详命运,也还是一种“卜”。

我喜欢看甲骨。有一片骨骸上刻满了二十几条和“下雨”有关的卜辞——“甲申卜雨”、“丙戌卜及夕雨”、“丁亥雨”(左页图),看着看着仿佛看到干旱大地上等待盼望雨水的生命,一次又一次在死去的动物尸骸上契刻着祝告上天的文字。那“雨”是从天上落下的水,那“夕”是一弯新月初升,“戌”是一柄斧头,“申”像是一条飞在空中的龙蛇。

金文

这些还没有完全发展成表意文字的原始图像,

正是汉字可以追踪到的视觉源头,充满象征性、隐喻性,

引领我们进入初民天地初开、万物显形、充满无限创造可能的图像世界。

商代的文字不只是刻在牛骨龟甲上的卜辞,也同时有镌刻在青铜器上的铭文。青铜古称“金”,这些青铜器上铭刻的文字,也通称“金文”或“吉金文字”。

殷商早期的青铜器铭文不多,常常是一个很具图像感的单一符号,有时候会是很具象的一匹马、一个人,或者经过图案化的蟾蜍或蛙类(黾字)的造型。

有学者认为,早商的青铜铭文不一定是文字,也有可能是部族的图腾符号,也就是“族徽”,类似今天代表国家的国旗。

早商的简短铭文中也有不少的确是文字,例如表现纪年月日的天干地支,甲乙丙丁或子丑寅卯,这些纪年符号又结合父祖的称谓,变成“父乙”或“祖丁”。

之一 汉字演变(7)

早商的青铜铭文图像符号特别好看,有图画形象的视觉美感,艺术家会特别感兴趣。这些还没有完全发展成表意文字的原始图像,正是汉字可以追踪到的视觉源头,充满象征性、隐喻性,引领我们进入初民天地初开、万物显形、充满无限创造可能的图像世界。

二十世纪有许多欧洲艺术家对古文明的符号文字充满兴趣,克利(Paul Klee; 1879—1940)和米罗(Joan Miro; 1893—1983)都曾经在二十世纪初把图像符号运用在他们创作的画中。这些常常读不出声音,无法完全理解的符号图像,却似乎触动了我们潜意识底层的懵懂记忆,如同古老民族在洞穴岩壁上留下的一枚朱红色的手掌印,隔着千万年岁月,不但没有消退,反而如此鲜明,成为久远记忆里的一种召唤。

书法的美,仿佛是通过岁月劫毁在天地中一种不肯消失、不肯遗忘的顽强印证。

早商青铜铭文的图像非常类似后来的“印”、“玺”,是证明自己存在的符号,上面是自己的名号,但是就像“花押”,有自己独特的辨识方式。

两汉的印玺多是青铜铸刻,其中也有许多动物图像的“肖形印”,我总觉得与早商青铜上的符号图像文字有传承的关系,把原来部族的“徽章”变成个人的“徽章”。

汉字书法里很难少掉印章,沉黑的墨色里间错着朱红的印记,那朱红的印记有时比墨色更是不肯褪色的记忆。

早商青铜铭文与甲骨文字同一时代,但比较起来,青铜图像文字更庄重繁复,更具备视觉形象结构的完美性,更像在经营一件慎重的艺术品,有一丝不苟的讲究。

有人认为早商金文是“正体”,甲骨卜辞文字是当时文字的“俗体”。

用现在的情况来比较,青铜铭文是正式印刷的繁体字,甲骨文字则是手写的简略字体。

青铜器是上古社会庙堂礼器,有一定的庄重性,铸刻在青铜器皿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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