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 (第1/4页)

大姐说她听到过,还不止一次。问起原因,大姐说村里有个人被她请来劝过父母,那个人也曾失去过最喜欢的儿子。大姐说她想让那人能劝劝父母,忘记小五。没想到他们说了半天话,父亲就记住了一条,要想忘记,就得整天看到摸到用到,又熟又热亲近到不用惦记,就能忘了。父亲说服了母亲,俩人想了这么个办法。

和大姐一样,我们的眼泪刷地就出来了。我们觉得应该顺着父亲的思路做一件事,让他愿望达成。我们决定给小五立块碑。这是破例,小五没结婚,更没孩子,立碑是要被村里的长辈骂的。但是我们除了如此,没有更好的办法协助父亲和母亲。

我们仍旧坐在饭桌的四周,跟父母商量这件事。三妹还把拟好的碑文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碑的正文是“吾儿徐海童之墓 父:徐立 母:许翠梅携兄姊四人立”。

父亲戴上老花镜举着那张纸看。母亲不识字,也凑过去看。他们看了半天,母亲看着父亲,父亲则疑惑地望向我们,问,徐海童是谁?

我们没法回答,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当着父亲和母亲的面流下来了。

他们连小五的大名都忘记了。他们终于不用再时刻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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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黑鱼

父亲二十七岁时喜欢喝了酒再下河摸鱼。

二十七岁时的父亲说,喝酒和摸鱼就是他的两条腿,缺一不可。父亲喜欢喝得晕晕乎乎的再下河,这样状态好。再说了,父亲二十七岁时我母亲已经怀上了第四胎,从圆圆的肚尖和拼命吃酸的迹象看,父亲盼了许多年的儿子可能就近在眼前了,近到只隔着一层肚皮。于是父亲想给母亲摸两条黑鱼备着,黑鱼大补。当然,黑鱼是野生鱼中的国王,很难摸到。

那阵子父亲的状态确实不错,摸了半缸黄鳝,还摸了几篓鲤鱼瓜子。有一天父亲甚至奇迹般地摸了个三两重的小王八上来。但父亲就是没摸着黑鱼。母亲其实已经很满意了,以前父亲摸的鱼总是变成酒又变成酒。母亲怀过三个孩子,什么时候见过有这么多鱼虾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呀。但父亲似乎跟黑鱼较上了劲。可是黑鱼在暗处父亲在明处,黑鱼也跟父亲较上了劲。这种拉锯战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眼瞅着母亲的肚子越来越大,无奈,父亲只好向黑鱼投降了。父亲带着他那些鲤鱼和王八到街上的鱼市转了起来,希望能碰到卖黑鱼的。哪怕一篓鲤鱼加上那个小王八能换来一条黑鱼,估计父亲也是肯的。

但黑鱼贵为顺河的国王,就是不肯露面。

父亲只好转移目标,想寻找些能跟黑鱼相当的东西。于是父亲看到了狗肉摊。狗肉金贵,这在顺河乡人尽皆知,能吃上狗肉的户一般不是有人当官就是家里做生意发了财。据说乡长媳妇坐月子时才吃得上狗肉呢。

父亲用一篓鲤鱼瓜子和那个稀罕的王八换了二斤狗肉。

就是这二斤乡长媳妇级待遇的狗肉,把父亲的希望打落在地碾碎成泥。顺河乡有孕妇吃狗肉会滑胎的说法,先不管这个说法科学不科学,也不论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吃狗肉吃掉的,但事实确实是第二天天还没亮,母亲就小产了。父亲的预感准确极了,是个儿子,代表他是男性的标志都长成了,黄豆粒大小,但光芒四射,刺眼得很。

父亲瘸了,喝酒和摸鱼是他的两条腿,不下河摸鱼却只抱着酒喝的父亲可不就少了一条腿。但祸是父亲自己闯的,父亲想发火没处发,只好在酒上拼命折腾。可是父亲的酒喝起来有些变味,像加了水,越来越淡。没了钱,酒就会翻脸不认人,显示出它最淳朴的本质,酒就是水做的。

好在父亲有不少酒友,便出门蹭酒喝。那些日子村子里没谁家喝酒父亲会不知道的。村头嘣的一声开了酒瓶盖,住在村尾的父亲就闻到了。父亲总能准确地赶到任何一张酒桌上。

平时十喝九醉,那阵子父亲九喝十醉,父亲醉连着醉。醉了说酒话没人挑刺,耍酒疯没人当真,几十岁老爷们号啕大哭也没人会当笑话记在心里。于是父亲不知白天黑夜地享受着醉天醉地。不过无论喝多高,村里没有酒后留客的习惯。这是酒桌的规矩,父亲老江湖了,怎么会不知道。所以无论多晚,父亲都是要回家的,要上母亲的床。

这样,父亲的日子就在酒桌和床之间往返着。

那是个皓月当空的晚上,我其实不愿意这么形容,因为故事总爱发生在月黑风高的背景之中,但事实上那个晚上确实月明似水。父亲显然是又高了,几乎每走一步都困难得东倒西歪。挪到村尾的乱坟岗子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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