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 (第1/4页)

十点半,我们来到城东县城。天色铅灰,人们的脸上开始有久已不见的雨点落下。有人开始骂起来。真是三年不见雨,还有怨雨人。

我推说有事,逗留了一会,想寻机说服嫂子去医院。我说,现代医学挺发达,神学岂能与医学同日而语?但都无济于事,便只得搭车朝东先去正城县。

车站内,随便你怎么望,都可以看到挂着“金田专线”牌子的客车。瞧,还没到正城哩,就有这么多发金田的“专线车”,求神还真方便!

二、城原神娃(2)

“路明,这边坐!”刚上车,就见一个面孔黝黑的男人向我打招呼。

原来是巩大伯。他五十四五,人称巩连长。不用说,他有一段光荣的从军历史,这使我从小就对他刮目相看,心想:连长就是连长,总有一天,他会发迹,出人头地的。然而,我纯真的幻想,良好的愿望,直到今天,都被证明只是个梦而已。相反,在生活的重压下,昔日的巩连长已成了今日疲沓、沉默、苍老的“巩老慢”了。现在,“巩老慢”正用干松球样的头示意我坐下。

“巩大伯,你也去金田?”

“噢。怎么,你这是……”

“我去见见世面。”

“哎,那你还真算走对了!”“干松球”脸上绽出了难见的笑容…我看到,那笑容是全用松树皮一样的皱纹叠成……他打着哈哈,像旧机器在电力不足时发出的“咔嚓”声,话也多起来了。他说:

“你不要笑话。我‘巩连长’也好,‘巩老慢’也好,一辈子没亏过人,没慢待过神。在这儿我也不怕他神老人家说我数说他哩!”

“我共给神娃烧过七回香:头一回是乞求他保佑我50岁的老婆能怀上第七个孩子,由于心诚,终于怀上了。第二回,乞求他保佑我老婆怀娃平安,也由于心诚,到底没出事。第三回,乞求他保佑我老婆高龄生产顺利,由于心诚,顺利产下;但由于心不诚,生下的竟是个‘胖小女’。第四回,乞求他老人家给我最后一次机会,保佑我老婆创个奇迹,再怀上个、怀上个胖小子;但由于心不诚,没有怀上。第五回,乞求他保佑我抓养个胖小子,由于心诚,他答应了。第六回,乞求他保佑我养的小子能成为‘神童’,可能是犯了神娃的忌讳,神老人家没答应,孩子竟未成神童先身亡了。第七回,乞求神老人家原谅我上一回的不应该,放我一马,赐我平安算了!”

他说完了,摇着干松球似的头,一种无所求的神情从千沟万壑的皱纹间弥漫了出来。

我不禁悲从中来:一个非常出色的青年,由于没有顺利完成生子留后的“光荣任务”,竟至于毕其一生、心无旁骛地专致于此,而眼看着要化龙为虫了。这是多么荒唐啊!

“那您这回,又是为的啥?”

“我看能不能……”他欲言又止,毫无光彩的眼神游动不定地瞅着别处…瞅着远方,好像也把希望寄托给了那不着边际的遥远天国。

……

一点钟。我们终于到了目的地……正城县金田镇一个不知名的穷困山村。窗外,正落着箭杆子雨。水雾迷蒙的小村格外恬静宜人。

车子停在满是泥浆的村路上。我看到了壮观的一幕:农家的场上,雨水漫流,这边那边摆放着各种车辆,车辆的牌号上标着“陕”、“甘”、“宁”等字样,有不少还是“官车”哩;各色各样的车足足有一百辆。村头显眼处,凭空冒出许多鲜“蘑菇”来,那是生意人搭起的伞棚。村民的院子里挤放着各种自行车、摩托车,数不胜数。屋檐下、靠外的房子里都拥满了人。泥泞的路上,不时,有搭着伞走过的人,其中不乏靓女美妇、帅男伟哥……不用讲,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冒了这样的坏天气来到这个“圣地”,都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烧香求神,让神解除自己的痛苦………精神的痛苦和肉体的痛苦。

嫂子被这意外的一幕惊得张大了嘴,半晌合不拢来;磊磊直闹着要到雨里淋一回,泥中踩一踩,被嫂子硬是拉住了。巩连长经验丰富地慢声慢气道:“见到世面了吧!”一车的人都不愿这时下车。

二、城原神娃(3)

我被路旁的一面大幅碑文吸引,去冒雨看个究竟,却见是为神娃写的传、立的碑…

神娃传

吴之道

神娃者,城原正城人也。本姓肖,名劲前。世隶耕,目不识丁。

父时,家境愈寒,生活窘迫。不独惟此,肖氏之门无子嗣焉。香火有忧。其父六旬,七女之后,乃有一子,唤名劲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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