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1/4页)

副官有些生气地瞪了她一眼,说:“司令去世了,就是清晨的事。”

他们快步走到海边。

医生蹲在不远处收拾东西,军官和士兵们站在远处。

上午的风依旧寒冷,徐慧掩紧衣襟,瑟缩著站住。

她脚下的雪地上,是一串正在融化的足迹,孤零零地延伸向远方。

足迹尽头,海防司令新十七军中将军长司徒雪漪静静地躺在海边,手杖倒在身旁。

徐慧在这样冷的天气里打了个喷嚏,她低头看看脚下正在融化的雪地里的足迹,心想,过不了多久,当这些足迹都融化的时候,新的时代就真正到来了。

所有这些,千千万万像司徒雪漪这样,奋斗过,辉煌过,苦痛过,徘徊过,曾出於各种原因,站在历史社会的大潮前沿或多或少地为国家民族做过什麽的人,他们的经历,他们的故事,他们的喜怒哀乐,都将随著时间的流逝而被遗忘。

无法留下一丝痕迹。

这无关对错,只是必然。

☆、清秋黄叶(上)

本文通篇仿写白先勇先生著作《游园惊梦》,特此说明。

清秋路,黄叶飞,为甚登山涉水?

瑶洲市郊区的殷公馆入夜後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夜风和柔清凉,院子里的一排高大的椰子树洒下阴影,月亮已经攀到了树梢,几个苏北婆姨衣著干净利落,正在殷公馆的女主人指挥下奔走张忙。

殷伯雄的年轻夫人踩著一双水晶高跟鞋,里里外外转得一团昏,身上裹的一袭墨绿杭绸旗袍,下摆堪堪垂在腿弯,吹进大敞的厅堂的夜风一撩,有时候随著身形一晃,滚著黑边儿的衣摆就悠悠扬起,拍打在小腿上,夹著晚香玉的幽幽芬芳。

殷伯雄抗战时做过航空总署署长,後来内战时不小心耽误了人,自来到南岛,就一直被高高挂起,连国防委员会的门槛也没摸著,捎带著空军总司令周若水也吃了何志清好几日的骂,就算是走何夫人的路子也不通了。况且早之前,殷伯雄亲弟殷仲堪就是有名的赤化分子,後来被捉住枪毙的。但他不咸不淡在场面上这麽多年,威名早堕,人脉还在,又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空军的人大部分到还是记得他的好处。

今天是他六十整寿,发了帖子请的人,全部到齐,任是谁也没有道理推了不来的。他原配在抗战开始那年冬天就死在金陵城里了,这位夫人是胜利後新娶的,原是得月台清唱的姑娘。

殷伯雄的副官一直站在门边照顾著,这时候却引了一位中年夫人过来,向殷夫人一低头:“夫人,万将军夫人到了。”

殷夫人凝神看过去,万夫人有四十来岁的年纪,面皮白皙,身形富态,倒不显得臃肿,只是穿了一身水红珠灰的薄纱旗袍,八只绞丝金钏子在手臂上铿铿锵锵,足下蹬了一双珠灰皮鞋,根又高又细,磕在大理石阶梯地面上哢哢作响。

殷夫人忙堆起笑容快步迎上去:“大阿姊,来得正是时候!刚才伯雄还和我提起你哩!”

万夫人伸出一双白腻腻金灿灿的手,一把攥住殷夫人的胳膊,笑道:“承志去南部开会了,我本是随他去的,结果半路接了你们的帖子,就又赶回来──啊呦,昨天才到,今天就赶忙来了……”

万夫人是殷夫人的结拜大姊,还有几位姐妹,今日也都到了,来的还有她们各自的丈夫儿女,其中一对母女最为惹眼,相似的细挑身形,挽著一样的髻子,穿一样的宝蓝丝旗袍,都在右边插一把珊瑚缺月钗,寸把长的紫英衬出了白生生两张鹅蛋脸,紧紧靠在一起,倒像一对孪生姐妹似的。

不同的是,母亲鬓边梳得光滑紧致,耳朵上戴了玉器,而女儿则将耳边蓬松的鬓发弯著抿过去,薄如蝉翼,半遮著一弯小巧洁白的耳垂,下面缀著一双晃晃荡荡的红宝石耳坠子,像欲坠未坠的两颗血滴。

万夫人见了那对母女,连忙抢上前几步,一把握住女儿的手,转了脸朝著那母亲笑道:“这便是华家的侄女了,到底是今日才看到,竟出落得这般!──我说什麽来著?七妹妹,也便是只有你才享得福气,有这样标致女儿。”华夫人的丈夫在大陆时是响当当的人物,可惜到南岛那一年就患病死了,只剩下孤儿寡母靠著吃家底过活,家里也早就没了其他人。殷夫人想起,当年在上海时,听闻叶七红嫁给了沪上棉纱大王华鼎新,还是三媒六聘迎进门的,多少姊妹们又怨又恨又羡又妒,都说这不声不响的到是最明眼最会拣高枝儿的──结果呢?

殷夫人冷眼看著万夫人热络地问华小姐芳龄几何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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