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第1/4页)

“爹呀,老黄走不动了,它再也走不动了啊,爹——”

马三多一屁股坐在了沙地上。

马三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撕心扯肺的,但很快,他的声音便被大漠清晨辽阔的空寂吞噬了。

老黄无疾而终,马家父子一连悲伤了好几天。

马善仁说:“老黄走了啊。”

马三多说:“老黄死了。”

马善仁说:“老黄走了,我们家的天就塌了啊。”

马三多抬头看了看天,说:“天没有塌啊。”

马善仁说:“我们家的天塌了啊。”

马三多转着脑袋在院子里看了一圈说:

“我们家的天好好的哩。”

马善仁说:“唉。”

马三多说:“你唉啥?”

马善仁说:“老黄走了,地咋种上啊?”

春播的到来,很快把没牛的困惑重新摆在了马家父子面前。

没有牛,谁来拉犁?没有东西拉犁,咋往地里下种?春天不下种,秋天收啥?

想了一想,马善仁说:

“只有去借了……”

马三多首先去了他二叔马德仁家。

那时候马德仁和丁玉香还有杏花正围着一张方桌,吸溜吸溜地吃调了油花的面条。马三多一进去,杏花就用鼻子哼了两声,从方桌边移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自从马三多把刘巧兰背回自己家,杏花见了表哥马三多,就只有这样一个动作可以做了,那就是“哼——哼——”。马三多和她说话,她理都不带理。她总是用鼻子发出“哼——”的声音。听得多了,马三多就认为一定是她癞蛤蟆一样的鼻子出了啥毛病。

马德仁抬起头问马三多:“饭吃了?”

马三多虽然没有吃,但他还是说:“二叔,我吃了。”

于是,马德仁和丁玉香便埋下头继续吃面条。丁玉香的额头上吃出了细密的汗珠子。吃完最后一口,马德仁伸出宽大的粉红色舌头,把碗仔细地舔了一圈,然后速度极慢地把碗放在厚厚的沙枣木桌面上,又漫不经心地把筷子架到碗口上。马德仁的这一系列动作,充满了傲慢。

马三多看了一会儿二叔的脸说:

“二叔,我爹叫我来借牛。我们家老黄死掉了,今年的地,眼看就没法种了。”

马德仁慢慢地抠出牙缝里的一片酸菜叶,挑在指头上端详着说:

“借牛么,当然可以,不过牛的力气是从啥地方来的呢?牛只有吃草才能生出力气。但牛吃草生出的那点力气,只能拉车,不能拉犁。不是不能拉犁,是拉不动犁。要拉犁,牛就得吃精料。啥是精料?精料么,就是正经粮食。三多你为啥有劲把刘家巧兰从河里背回来?刘巧兰为啥有劲生出娃来?那是因为你们吃了粮食,所以你们身上都有劲。牛也是一样的。人一天吃一斤粮食就可以了,牛犁地,用的力气多,所以一天得二斤。”

马三多想了想说:“所以我得把粮食给你背来,是不是,二叔?”

马德仁弹掉手指上的菜丝,伸了个懒腰说:

“三多,你真聪明。你也用不着多背,用几天背几天的粮食就行了,一天二斤,你就背那么多,多一把都不要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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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穷人 第十四章(3)

接着马德仁又说:

“不过你知道,一头牛是拉不了犁铧的。我们家只有一头牛,另外的一头牛,你就向外人去借吧。”

马三多谢了二叔,出门的时候,丁玉香跟出来了。

丁玉香对马三多说:

“你二叔说的粮食的事,秋后再说吧,你不用着急背来,当心你们吃粮不够。”

马三多说:“牛不吃粮食,咋能犁地?”

丁玉香说:“做牛耕田,做鸡报晓,老天爷早就给它世好了的。牛天生就是吃草的牲口,没你叔说的那么金贵。不过么……最主要是记着,秋天了把我兄弟丁玉贵打床的工钱给上。我兄弟想生个娃子,结果生下来又是丫头,都三个丫头了,还叫上面罚了,我兄弟日子不好过。你跟你爹说,秋里了千万还上,哈!”

另外的一头牛,马三多跑了半条街也没有借到。

他去了村东头的老杨家,老杨家的两个丫头琴琴和米米正歪着脑袋在看小人书,老杨坐在一堆绳索中间,倒腾着牛身上用的东西。马三多还没有张口,老杨就说:

“你看我正忙哩,我们家人多地少,口多粮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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