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 (第1/4页)

样板戏演完了,从各连借来的人都回去了,我们宣传队又上山干活了。在张瞎子的带领下,我们宣传队不论是上山干活,还是下场打篮球,或是登台演节目从来不会落于人后。我们有一帮嗷嗷叫的棒小伙儿,还有一帮漂亮、能干的大姑娘。

这时,我干活已经是一把好手了。记得那时我有一把锄头,锄把是从山上砍下来的花栗木,带有栗木的花纹;刚砍回来时,是粉红色的,风干后变成棕色,用了一段时间以后又变成红黑色,就像紫檀木一样油光锃亮。锄头的刃口因常年挖地已经磨得很快了,就像个艺术品一样。我很享受用这把锄头挖地的感觉,光脚踩在翻过的红土里,一锄下去,把土翻到自己的脚前,像切蛋糕似的。有时候,翻出土的大蜈蚣趴在我的脚背上也不用慌,我的脚已经和土地融为一体了,它是不会叮我的。

劳动时,余志刚看起来最文弱。他很少说话,整天在哼曲子、写曲子,好像很神经质的样子。他喜欢在夜里“偷听”境外电台的音乐节目,尤其是交响乐,一听到好的交响乐就告诉大家去听。其实,所谓“偷听”也是不得已,不仅因为中央和云南省台不播这些“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而且我们地处边疆,有重重大山阻隔也很难收到内地的电台。他对音乐的热爱很是痴迷。每次排新节目,他都会认真写配器的总谱,乐队里也就那么几个人,他还要吭哧吭哧地写个总谱,有小提琴、二胡、扬琴、阮、笛子、小号和黑管,七八个人一人一个谱,弄成和声。余志刚很少洗澡,还老戴个破帽子,这个破帽子最后还是在回北京探亲路过武汉长江大桥游玩时,被他弟弟余志强一把抓过来扔到长江里了。余志刚虽然长得白白嫩嫩的,上山干活却挺刻苦,没过多久他就能完成定额了。

范大成最爱偷懒。有一次挖梯田,那时正好下雨,我们宣传队的任务还挺重,我干着干着,只见范大成躲在树丛后站着半天没动静了,走过去一看,原来他把锄头把儿拄着下巴,双手手指在锄把儿上练指法,身上冻得哆哆嗦嗦的。我气坏了,使劲推了他一把,没想到他竟哭起来,弄得我也不好意思。晚上开大会的时候,我还做了检讨。范大成干活累了,他就跑到傣家寨子里,睡在人家木楼的楼梯口,像个流浪汉似的。因为我们的生产任务很重,再加上一营宣传队也要他去排节目,我们就把范大成送到了一营。不久一营也传出他的一些好笑的事儿:有一次,他觉得排练太累,就在大家喝水的桶里放了安眠药,结果大家都睡了,他就高高兴兴地走到傣族寨子里去闲逛。范大成经常出这些坏点子,当大家骂他时,他又现出一副苦兮兮的样子,弄得大家又生气,又好笑,简直拿他没办法。现在想来,他身体不好,动过大手术,本来就不应该让他离开上海,更不应该让他干重体力劳动。

⒎ 相濡以沫的日子(21)

我们五连的老工人大都是在1960年从湖南农村移民来的。我们属于老连队,有很多橡胶林已经可以割胶了,生活条件也相对好一些。宣传队在这里,虽然给连队生活带来许多乐趣,但我们排练节目时,也耽误了许多活计。加上我们唱唱跳跳地搞到很晚,也影响大家休息,老工人开始发牢骚了。为不影响与老工人的关系,我和张瞎子主动要求拉队伍去参加大会战。所谓大会战,就是每年旱季,各生产队都要组织壮劳力到新建连队周围的原始森林去砍坝烧坝,烧完坝还要翻地;到雨季来临的时候,又要在翻好的地里种玉米和花生。收完了玉米、花生以后,再等到年底旱季刚来的时候,我们就在那片山地上挖梯田、种橡胶。我们把五连参加大会战的各项任务包下来,老工人就可以留在队里干活,照应家庭。

我们干活的地方,是原始森林,离五连有十里多。那一年,我们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住在山里,在小溪边搭一排竹房子,中间隔开,男女生各住一边;竹床是连着的,像北方的大炕。有一天早晨,在小溪边洗菜的女生惊叫着跑回来,说有一只大蟒蛇在小溪对面望着她。我们几个男生抄起锄头、砍刀冲出去,什么也没见到。烧坝以后,我们在山上翻地,土地被大火烧过以后,是砖红色的,硬邦邦的,锄头挖下去,手振得生疼。我们挖着挖着,张瞎子琢磨出了窍门,地上被火烧过以后有裂缝,我们就用锄头往裂缝上挖,然后一翘,就翻起一大块。这样,工效就很快。我们翻过的地像是乱七八糟摆满了土坯,凹凸不平的。老场长“张大炮”看到以后说这样不行,让我们返工去把土块敲碎。我们正在用锄头敲土块,突然下起了一场大雨。雨水一浇,那些土块立刻就变得松软了。“张大炮”看了以后,立刻改口表扬我们干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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