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部分 (第1/4页)

陆子周微微摇头,仿佛怕了赵瑟撒娇的模样,替她摘了簪环、散开高髻,接着便将手插进她的头发里慢慢搔弄。

赵瑟叹息一声,将自己的头脸全部埋进陆子周层层叠叠的衣衫里,闭上眼睛。

头皮传来陆子周指尖的温暖,伴随摩擦按压带来的阵阵酥麻,给人昏昏欲睡的感觉。这几乎令赵瑟慵懒困顿,甚至忘记了自己本来要做的事。直到陆子周警告似的拉扯她的头发,用一丝轻微的疼痛提醒了她,她才终于回忆了起来。

于是,赵瑟终于端正了态度,一面拉扯着陆子周本来就松松散散的衣带,一面将霍西楼之事向他娓娓道来。

悍夫

按照赵瑟的想法,自是要从头说起。

而赵瑟这一从头说起,便是从自己与陆子周分手,和霍大娘见面的那一刻开始。她到底还是心虚,讲起话来难免颠三倒四兼且言语啰嗦。具体说来,便是于细枝末节处往往纠缠不休、反复啰嗦,而在重要关节处却又每每含糊其辞、一笔带过,大有蒙混过关的企图。除此之外,她还不忘时时刻刻给自己脸上贴金,顺便将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

如此,赵瑟的这篇关于自己另纳新欢的认罪书——暂且不论她认错态度如何,水平怎样也就想当然耳了。反正作为全心全意指点她作文考试的师父,陆子周听着是汗颜无比。

刚开始的时候,陆子周还能耐心而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上一声半句算是自己听到了,也算作是对赵瑟的鼓励。后来,赵瑟越说越没了章法,声音也跟着越来越小,几乎微不可闻。而陆子周大约认为赵瑟作的这篇文章实在太差,再不阻止了她,自己的一世英名便都要让老婆给糟蹋尽了,索性毫不迟疑地将自己先前决不插嘴的承诺当场作废,替赵瑟将文章的下半部分完成了。于是,旁人总说的狗尾续貂,到在赵瑟这里立即颠倒了个子,变成了貂续狗尾。

在那一瞬间,一种复杂的感觉笼罩住了赵瑟的全身,似乎像是乌云盖顶,又似乎如同被剥光了衣裳扔进闹市。赵瑟遂慌乱无比。那么接下来,很自然的,就像每一个蹩脚的风流女子第一次被捉奸后所做的事情一模一样,赵瑟开始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辩解,并最终将其演变为交替着的对陆子周的过分谄媚与对霍西楼不公平的贬斥的“黄钟大吕”之音。

“子周!子周!你相信我!他真的没有你有学富五车,没有你风度翩翩,没有你才识过人,没有你温柔体贴,没有你英俊貌美,没有你……反正就是什么都没有你好。真的!我不骗你!你一定知道的,我不是喜欢他,我只喜欢你……其实,他就是很好玩而已,我才不小心答应的……啊,其实也不是,只因为霍大娘郑重地求我,我害得人家生不得孩子了,怎么好拒绝?我是要与你商量的,可偏偏不小心先应了。这也不能言而无信,人家怕你生气才磨蹭着不敢和你说呢……你不许生我的气,好不好?子周,子周……”

真是奇怪的调子哪!陆子周心想。

此时此刻,赵瑟可谓当之无愧地集自相矛盾之大成者。她娇憨的言语是最坚固的盾牌,而她忐忑不定的内心正是最锋利的矛。

相对于愤怒、羞耻、哀伤之类更容易叫人嗤之以鼻的可笑心态,陆子周仿佛更能感到一种由衷的欣慰。不管怎么说,他的不肖弟子——她的妻子赵瑟,在这样一段短短地对话中终于完美地诠释了天下文章的真谛——口不对心,或者换一句完全不该出自陆子周之口的粗鲁言语来说便是睁着眼睛胡说八道。

此皆风流之功也!

这样说起来,新鲜而有生气地男孩子的确是名士们不可或缺的。这不仅是对才子,对仕女也是完全一样的。每当他们在学问上更上一层楼时,往往不是在这些男孩子的身体上,便是在对这些男孩子的憧憬之中。

陆子周暗中摇头,心想自己这是怎么啦?难不成是在学赵瑟吗?果然和小姑娘在一起厮混长了,人也就要跟着变小啦。于是,他展开掌覆住赵瑟的头顶,更像是结束自己的胡思乱想而非赵瑟的胡言乱语一般地揉了几下。然后,他便可以微笑着说:“好了,我都明白啦,我相信的,你别着急……”

“子周……子周……”赵瑟就势躺在陆子周腿上,闭着眼睛轻念着,“我……我想……”不知该如何开口。

其实,这个时侯,赵瑟宁愿陆子周像一个悍夫一样和她厮打一番。那样她至少能痛快一点,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然而,陆子周却偏偏以与之背道而驰的方式,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说出了原本最能令赵瑟如愿的话来。这味道便有些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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