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1/4页)

老伴白氏倒是个心地开朗的人,常劝杨经文想开点,说财是身外之物,生带不来死带不走,失去了未必不是一种福分。人啊,只要有口饭吃,有件衣穿,就足矣!

其实,杨经文明白,想不通也得想通。何况这是改朝换代呀!世道变了,他能不顺应潮流么?古语云,得人心者得天下。共产党得人心所以得了天下!共产党是代表穷人坐天下的,当然要把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的土地分给穷人,使耕者有其田,这是理所当然的,天经地义的。这个大道理,他杨经文懂得,也理解。他只是心疼,心疼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间就没了,就像突然从一棵大树上“咚”地一声掉落在地上,摔得屁股剧痛,心也剧痛,需要一段时间去抚摸。值得庆幸的是,他的两个儿子都在外面,一个在县城教书已经有了家室,一个跟着兄长在县城读中学,两人都没有目睹家里落难的场面,这多少给杨经文心里一些慰藉。眼下最让他放心不下的是女儿诗芸和外孙小念龙。一想到女儿被当成浮财分配给人当老婆,他的心就疼痛难忍,仿佛女儿的不幸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三 他并没有觉悟

自从杨经文划为地主被批斗,房子被分了,田地也被分了,浮财也保不住……杨佑泉总觉得自己对不住杨经文,仿佛杨经文的这场不幸是由于他的背叛造成的。因为他的确背叛了他。在斗争会上,他控诉了杨经文老爷对他的残酷剥削。他说,杨经文我为你打了二十年的长工,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干,可我为什么连块地也挣不来?连个牲口也买不起?都是因为你剥削去了!还有,你为什么要抓我家龙巴的壮丁呢?我家龙巴……当时杨经文只是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还没有来得及申辩就被众人的手按下去了,并且招来更严厉的怒喝和一顿拳脚。而这一眼却使杨佑泉感到羞愧,感到理屈词穷,也就没有勇气再说出儿子被逼走的真正原因了。他甚至想跪在杨经文的面前说声对不起。他觉得自己说了谎话,至少是不够真实。他所说的话也不是他所要说的,那完全是土改工作组的白云海组长“教育启发”的结果,是白云海要他这样说的。白云海也是杨经文的佃农,村自卫队的队员,却没想到他原来是地下党员,现在摇身一变成了白马坡土改工作组的组长。白组长说他没有觉悟,三翻五次地找他谈话,帮助他提高觉悟。白组长说,你杨佑泉一家三代给杨经文当牛做马几十年,却没有自己的一块地,没有自己的一个牲口?而杨经文整天游手好闲却有几百亩地,五六头牛,三四栋砖瓦房……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嘛?杨佑泉说那是他祖上留下的。再说,杨老爷也不是游手好闲,他有时也下田……白组长就批评他,说你这同志怎么帮地主老财说话呀!看来你被他们剥削的还不够啊!难道你不想有自己的田地?不想有自己的牲畜?不想有自己的房子吗?杨佑泉这下慌了,赶忙说想啊想啊!做梦都想。可是……白组长说,没有什么可是。想要获得果实就得积极参加斗争!要不然,他们的土地会乖乖地让给你吗?……经白组长这么一说,他的觉悟果真就上去了。

可是,杨佑泉并没有真正觉悟,他对杨经文怎么也恨不起来。因为杨经文对他确实有恩,做人不能恩将仇报啊!

杨佑泉的父亲原也是杨文经家的佃户,可在佑泉七八岁时却暴病而亡,留下孤儿寡母日子过得凄惨。后来杨经文的父亲杨德仁实在看不下去,就叫他们母子到杨府做帮工,老的帮着洗衣做饭,小的打杂、放牛。这样,杨佑泉就成了杨府的放牛娃。也许是杨德仁宅心仁厚,也许是杨佑泉本分忠厚,做事又勤快,杨德仁几乎把杨佑泉当成了自己的第三个儿子,吃的穿的都比平常人家的孩子要好得多。当然,在对待他与儿子的观念上还是有明显差别的。比如说,他要求少爷的是耕读为本,礼义传家:而要求杨佑泉的则是忠厚为本,勤奋持家。那时候,少爷杨经文比杨佑泉只大几岁,在村上白先生的私塾念书。家里所有的杂事——打柴、担水、放牛等,几乎全被杨佑泉包下了。不过,少爷杨经文倒不是个欺下凌弱的主,有空就和杨佑泉进山砍柴、到野地放牛,二人相处得亲如兄弟。后来母亲年岁大了离开了杨府,而杨佑泉却留下来做了长工。在杨佑泉二十六岁的那一年,老爷得了一场大病久治不愈。临终前他把儿子和杨佑泉叫到床前,对儿子说,佑泉虽不是我的儿子,可我从没把他当外人。他人老实本分,做事从不偷懒,你要好生待他……如此这般地说了好些话,最后竟要求儿子给杨佑泉说房媳妇。说是自己没有来得及做,只能由儿子代他了却这个心思了。杨经文叫父亲放心,说等父亲的病好些了,他立即请人去给佑泉说媒。老爷的病自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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