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1/4页)

“剃头呢?”

“一样。这师傅讲交情,分几户给我剃。要不我去剃鬼脑壳哇。”

菊香知道这些规矩,十里五村的人家都被本地剃头匠承包了,并非剃一回给一回工钱,要等一年终结了,才能上门把工钱收回来。一个外乡剃头匠,不经本地同行允许,不能抢别人生意。

菊香一边咳嗽一边说:“今天帮人家割禾,就给个南瓜做工钱,气得我跟他吵起来,明天不去了,臭鳖压的。干脆,明天有湿谷子你也拿回来,磨点糟谷子粑粑,不然就饿死人了。”

肖十春也咳个不停,“呃,你那草里有辣椒树梗子吧?怎么这样呛人?”

菊香翻身起来,去冒烟的草里拣了拣,拍拍手,又爬上铺。

第二天早上,肖十春吃了碗寡水南瓜,提起一只黑麻麻的木剃头箱子往外走。这箱子除了有剃刀、荡刀布、磨刀石、推剪、阉鸡阉猪的精致小刀小勾,还有捆鸡脚猪脚的麻绳子。他总是一路行过去,走村串户,碰到什么生意做什么生意,只杀人砍头的事不干。

丈夫一走,菊香想去寻玉兰姑和巧月一起刨薯根子,来到南山家,她们早已出去,剩下铁牛和他外婆。

菊香摸着铁牛的独根辫子说:“嫂子看看,铁牛的健毛又长长啦,梳过没有?”

铁牛外婆双手颤颤地给菊香递上一碗凉茶,说:“菊香姑娘,这凉茶是我自己熬的呢,有大青叶、###花、夏谷子、水灯芯呢,就没寻到鱼腥草。”

菊香喝完凉茶,说:“你老人家少往外头走,怕跌倒呢。”

铁牛外婆一脸皱纹笑开了,“我不怕呢,我有两根挫手棍,一根是蛇脑壳的木棍,一根就是他呢。”她指了指铁牛。

菊香笑道:“那是呀。铁牛这根挫手棍管事吗?”

外婆开心地笑道:“蛮管事呢,到底比木棍子活泛些。”

两人都笑了。

菊香把站在旁边板着脸的铁牛拖到自己跟前,“来,嫂子跟你梳健毛。”

铁牛很不情愿地被菊香夹到两腿之间,后脑壳对着她。

菊香把梳完的辫子拍了拍,轻轻将他推开,“铁牛�,外婆对你这么好,你长大要记得外婆啦。”

外婆笑得露出缺齿的牙床,“还望他记得我,等他长大挣得钱了,外婆只怕骨头要打鼓呢。”

铁牛就鼓起眼睛瞪外婆。

菊香知道日头已高,站起身来,“不晓得兰姑巧月他们到哪边山上去了?”

“听说到篮盘山去了。”

菊香将二齿钯穿过竹篮提手,扛上肩,急急往篮盘山来。

一〇、短暂的忘忧时刻(1)

篮盘山是一面临水的圆形山头,有些像当地人家晒红薯片、辣椒、豆角的竹篮盘。山顶虽然平缓,却因黄土瘠薄,临水一侧高崖如削,水上不了山,正当着江河刮来的西北风,山上长不出高大树木,也长不出好作物。有人就把夭死的不能进祖坟山的人埋到这里,几座光秃秃的新坟使这里景象更凄凉。当地人随便松松土,插上薯苗点上黄豆,无心多去管它,成熟时随便收捡一下,不起眼的薯块就胡乱扔下了。

菊香一看,兰姑和巧月,秋木匠家喜儿,菊机匠家爱华,还有自己海哥的养女银秀,都在这里。

她从后山坡上来,大喊一声:“哪个偷红薯啊?”

那些人正像寻宝贝一样蹲腿弯腰,用粪钯子、二齿钯专心干活,一齐回过头来,看见是她,都笑了。

这里数兰姑年纪和辈分大。她直起腰,一手拄钯头,一手捶背,大声说:“你这菊鹭鸶,这里又没得鱼嫩子(小鱼),怎么被你闻到腥味了?”

菊香踩着高高低低凸凸凹凹的土,大步走到跟前,黑瘦脸涎笑着,“兰姑呀,有这好事,你怎么把表侄媳妇丢一边呢,也不喊我一声。”

兰姑笑道:“这里又没金子捡,喊你做什么。”

菊香放下竹篮钯头,伸手去兰姑背上捶,“一定要捡金子做什么,来给你老人家捶背要不得呀。”

兰姑笑着在她肩上捅了一下,“算了,这不是摸罗拐(奉承拍马)的地方,到爱华那边去,那土宽,她一个人挖不完。”

她提着篮子一边走,钯头柄朝正撅臀刨土的巧月屁股上敲一下,“巧哑巴,攒劲搞啦,要不饿死你这鬼。”

巧月腰也没直,歪起头说:“饿呀———饿死你个鬼咧。”

菊香经过银秀和喜儿的薯土,看她们篮里差不多半篮了,而且薯块不小,又朝侄女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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