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1/4页)

那个叫小野的日本人挺拿派,等别人都往水盆里扔完了钱,他不紧不慢的走到水盆边,用流利的中国话说:“长命百岁,一生富贵。”一边往水盆里放下一尊金锭子,那金锭子在水里闪闪光见,刺的人眼发花。周围的宾客都“啊”了一声,一劲儿叨念的接生婆更看傻了,喜歌在嗓子眼里塞住了,手上的孩子也差一点掉到盆里。当时我也看傻了,心里念叨,不过是小孩子“洗三”,日本人怎么舍得出这么大的血?

满屋的人都在围着小开岁说说笑笑,只有我们掌柜的脸上没笑模样儿,像是琢磨着什么,趁客人们围着开岁说说笑笑的时候,他跟陆雄飞低声嘀咕了几句,随后就到柜上取来一个白玉观音挂件,还用锦缎礼盒装着。

陆雄飞见了,连连点头说:“对了,那天小野在柜上看到的就是这挂件,听他说他特别的喜欢,日本人也信佛的,您还他这个礼儿,最体面了。”

我傻了:“掌柜的,这可是唐朝的观音呀!白给日本人呀?”

掌柜的点头。

我心疼,说:“这挂件可是要值好几个金锭子呢。”

掌柜的说:“你懂什么?他送了一分礼,咱就得还十分,日本人的人情欠不得的!”

小野捧着那白玉观音挂件,连连点头说吆西,当着掌柜的面儿,就把那挂件挂在脖子上。还一边说:“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金团长在一边冷笑撇嘴。

掌柜的哥哥赵如璋一家一向小气抠门儿,他连老婆带孩子一家共来了八口子吃喜宴,往澡盆里却只扔了一块现大洋。

陆雄飞气不忿儿,脸拉得老长。

掌柜的只当没看见,脸上还是一劲的笑。

当时赵家的人谁都想不到,后来孩子在“过百岁”时,一位人称“赛诸葛”的算命先生说这孩子是腊月的马,命里注定没有鲜草吃,不过周岁就有一大难,这可吓坏了赵家老老小小,忙给赛诸葛塞大洋,请教消解大难的招儿,赛诸葛说,别无他法,只有在立秋之前,到南方避灾。

陆雄飞哪里听的人家说自己儿子的坏话,气恼的要把赛诸葛打出家门,叫我们掌柜的拦住了,事后,掌柜的跑到娘娘宫求了签,总算为外孙求了个上上签,签上有四句话,念起来挺吉利:瑞雪罩华运,火旺尽富贵,一生得玉全,早日成神仙。掌柜的请道士解签,道士却说天机不可妄测。不管怎么说,这总是个上上签,全家人宁可信这签,对赛诸葛的话看的也就不那么认真了。等到当年底天津卫大乱后再品那四句话,就完全是别的味了,这也是后话了。

给孩子洗罢了澡,我们掌柜的就把宾客们往吃饭的大厅里请,接生婆笑眉笑眼地从水盆里捞现大洋、金锭子,照天津卫常理,孩子“洗三”收的钱都归接生婆,可在陆雄飞眼边前冒出的财水哪能流到别人腰包去,两块大洋他就把接生婆打发走了,其余的当然是他揣进兜里去了。

刚刚把小开岁抱进屋,门外又来了个跑差的,说是从日本租界张家公馆来送礼的,掌柜的听见了,忙撂下手里的事,迎上去客套。那跑差的说,是张公馆薛艳卿小姐派来的,送上一份薄礼祝贺掌柜的喜得外孙子。掌柜的忙接下了,打开锦盒,里边是一只银胎镶金的长命锁,确是精巧漂亮。掌柜的给了那跑差的两块大洋,让他转告他们小姐,她要的缅甸翠玉镯子已经到货了,哪天方便就来取。跑差的走了,掌柜的立马就把那长命锁给小开岁挂在脖子上,大小姐看着也着实喜欢,就问:“爸,这讲究的玩意是谁送的?”掌柜的只是笑着应了声:“一位主顾。”

送长命锁的薛艳卿是唱河北梆子青衣的,人长的水灵,漂亮。几年前,日租界里边的一个叫张必的,据说是原北洋政府不小的官儿,花了一大笔光洋买了她养在张家公馆金屋藏娇。这位薛小姐就是偏好玉做的玩意儿,所以就成了”恒雅斋”的老主顾。她对我们掌柜的特别的佩服,无论是挑货色还是论价钱,她都听我们掌柜的,掌柜的对她也特别的照顾,无论再缺的货,只要她有心买,掌柜的就想着法的给她学摸到。掌柜的本来就喜欢听梆子,而薛艳卿又特别喜欢玩玉器,我看得出来,掌柜的从心眼里喜欢跟她来往。所以,只要是张公馆来的人,我就不上前,让掌柜的亲自应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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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第一章(3)

到了正午,饭菜已备齐,掌柜的就吩咐我把家里家外的人头数清楚,他要亲自安排座席,我拿眼光溜了一遍,心里就有了数儿,这才发现二闺女赵怀玉一早出去还没回来。掌柜的说她一准是在学校里忙活学生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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