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1/4页)

那天晚上的很多动作都像慢镜头,包括邱景岳从浴室走出来,用季师益的毛巾擦著头,在白色的灯光下对他笑了一下的样子。然後是他转身,把毛巾挂在衣帽架上,没挂好,掉在了地上,他弯下腰,捡起毛巾,嘟哝了一句:“要重新洗了。”再後来是他又走过季师益床前,去浴室洗毛巾。出来之後又挂了一次毛巾,转过身看见季师益一直在看他,有点疑惑地朝他笑了笑,说:“吵到你了吧?快睡吧。”

再然後邱景岳上了床,转过头,想说什麽,季师益朝他笑了笑,说:“师兄晚安。”

当晚邱景岳被叫起来两次。季师益看了时间,一次是凌晨一点,墙上的呼叫器打开,叫著邱博士、邱博士。邱景岳开头可能是没醒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哎。怎麽了?

呼叫器那头的护士说:六床胸闷。

邱景岳爬了起来,穿上衣服,披上白大衣,出门时用钥匙轻轻锁了门。季师益翻了个身,坐起来,因为睡不著,就靠在床上又点了支烟。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听见门口轻微的脚步声,季师益躺下了。

邱景岳进来的声音很小,轻声上了床後大概半个小时,呼叫器那边又叫了起来:邱博士、邱博士。

这一次邱景岳没应她,直接切了呼叫器,起来穿上白大褂出去了。

季师益看了看表,不到三点。

後来邱景岳没再进来过。季师益不确定自己什麽时候睡著的。早上听到敲门声时他醒来,看手机已经七点半了,平时定的闹锺不知为什麽没响。看对面的床,仍然是空的。

敲门的人敲了一会儿,说:“小季,起床吧,快交班了。”

那天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季师益问怎麽有早餐,邱景岳说是他下去买的。季师益问他什麽事忙了一个晚上。他说六床胸闷,做了些检查,等结果出来都天亮了,也没怎麽忙。

季师益说您怎麽不叫醒我呢?

邱景岳说你明天要值24小时班。不是什麽大事,出人命我搞不定肯定会叫你的。说完就笑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稍稍眯起来,外眦上挑的地方变得长了一些,很分明,很好看。

可惜他很少笑得这麽自然。

那时候医生们陆续来上班了,他们的交谈到此也就结束了。

後来邱景岳几次欲图请他吃饭,他用各种理由推辞了。

3

季师益在博士三年级的时候和周芳结婚了,那年他二十七岁,周芳三十岁。季师益在周芳之前交过两个女朋友。第一个是初中的时候交往的。他已经不太记得她的样子了,只记得她笑起来很好看,皮肤也白净,头发又黑又直,是班上最好看的女孩。他当时很喜欢她,他们做过最出格的事就是牵著手在夜晚的操场上走了一圈。当时他们被同学看见了,再来被老师知道了,最後来被家长知道了。她被父母关在家里一个星期,回来的时候就不理他了。那之後一句话也没说过。他到广州之後那个女孩给他来过一封信,信纸是皱的,笔迹很模糊,上面写的:对不起,那时我真的很怕。我真的很喜欢你。可是他们说你将来会走的,你真的走了。很多年後,他才想明白,原来那晕开的圆珠笔是泪渍。

第二个女朋友是大学一年级时交往的,大他一届的师姐,同一个社团里的。他们经常在路上碰见,在食堂里碰见,在学校路上碰见,几乎每天都能碰见。碰见的频率高到她每次都说哇,好有缘呀。後来他们交往了。她是五年制的,毕业後出国去了,开始还时常打越洋电话聊天,写邮件,後来渐渐少了,一年後她半开玩笑地说有人追求她,她快招架不住了。季师益问你回来吗?她不答,反问你出来吗?季师益说想好好在国内把博士读完了。那之後的两个月,她来了封邮件,说她接受那个人了。信的末尾说:其实哪有那麽巧的事可以天天碰见,只是我经常去你常去的地方,假装偶然遇见。仔细一想,一直都是我去你常去的地方,我去的地方你从来不感兴趣。我来的时候,你甚至没有挽留。说去吧,对你前途好的事就去做。哪怕你说过一个字,我都不会来的。

那段时间他刚好开始实习,玩命实习之余,经常拉著任唐出去喝酒,也是那时候学会了抽烟,任唐取笑他:真这麽重要,去美国把她追回来呀。季师益问:然後呢?任唐说:娶她呀。

季师益说:你觉得还来得及吗?

你当真啊?任唐大吃一惊,你还怕找不到老婆?

季师益对任唐说:我跟她说过了,说我去找她,娶她,都说了。她说太迟了。

没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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