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部分 (第1/4页)

阎进低着头,避开我的目光,直视着地面。过了好一会,他叹了口气,“主子,有些话本不是奴才能说的。现在您既然这么问,奴才只能说,您是一番好意,可是您并没有真正了解王爷和九贝子。”

我一言不发,握着令牌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王爷只要做出承诺,就一定会做到,您应该坚信这一点。”阎进说完后,扬起马鞭,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似闪电般照亮了我的心。

那颗心,一沉再沉,弯腰也拾不起来。

我之所以要救允禟,固然是因为我们的友情;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胤禩答应我,允禟平安后,他会永远陪着我。可是现在听阎进的口气,我不仅做了一件无用的事;甚至,稍有不慎,即使能把允禟救出来,那承诺可能也不会成为现实。

一着错,满盘输。那块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令牌,此时就象一块烙铁,让我碰也不敢碰。

我不该去求胤禛。不管他怎样对付允禟,也无法影响我和胤禩的感情。但是现在,我却花大力气做了一件蠢事——这块令牌便是证据。谁也不会相信,他会无缘无故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我。

而且,我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现在毕竟和历史不一样,许多条件都发生了变化,胤禛虽然将允禟改名为“塞其黑”,但是并不能随意处死他。允禟的额娘宜太妃和舅舅鄂尔泰将军势力非同一般,何况胤禩和允俄也好好地在自己的位子上。他不敢随意妄为。

我是传说中那个给蛇画脚的人,为了达到目的,而毁了目的。

马车已经行到了街心处,虽然现在已经申时二刻,但街上仍然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我让阎进停车,笑道:“我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用到这块令牌,不如请公公替我保管着。”

阎进的脸上浮现出今天第一丝笑容,“福晋不用担心,王爷知道您的好意,不会怪您的。奴才不敢保管这么贵重的东西,您还是自己收着吧。”

我服了他,话说得这么滴水不漏,难怪胤禩说阎进是一个让他放心的人。我无奈地说:“我打算吃些东西再回去,不知阎公公有什么意见?”

他微笑着伸出手来,“主子这么说,可折杀奴才了。听说这一品香的浙菜是京城一绝,就让奴才服侍主子用膳。主子吃饱了,也好回去。”

一品香是一个三层楼的宝塔式建筑,坐在三楼临窗的位子上,可看见半个东城区。此刻正值万家灯火,微风吹来,那星星点点的亮光,便在一片喧嚣声中晃动着,似海上的波光。

在这令人晕眩的仲夏夜里,吃什么并不重要。我搁下筷子,思索着如何向胤禩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怎么想,都觉得头痛。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潮汐般的歌声,初时好像从天边飘来,极细极细,渐渐却如微云舒卷,横扫天空,高昂之中,越发缠绵悠长。其复杂多变,宛如攀登高山,仰止之际,却又出乎意料地突现小径,使人又惊又喜。

我放下心事,仔细聆听这难得的歌声。

歌者唱的是苏东坡的《永遇乐》: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紞如三鼓,铿然一叶,黯黯梦云惊断。夜茫茫,重寻无处,觉来小园行遍。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异时对、黄楼夜景,为余浩叹。

三楼的客人虽然不多,却也是闹闹嚷嚷。此刻众人都屏住呼吸,生怕打扰了这渺茫的歌声。

我虽不懂曲调,却也知道这人唱得很好,脸上不禁油然而现神往之色。待她唱完后,低声问阎进:“这是什么曲子?”

阎进还没有回答,旁边桌上一个人已经接口道:“姑娘有所不知,这是周邦彦写的一个曲调,名叫《六犯》。”

我一愣,抬眼看去,这说话之人大约二十岁左右,白净脸儿,衣着华贵,似是京中的富家子弟,正满脸殷切地看着我。我顿时哭笑不得——被一个比自己儿子还要小的人称做“姑娘”,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一支手按在我的肩膀上,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古音古调中有慢曲和引进之分,慢曲是比较长的曲调,引近是曲中界于慢词和小令之间的中等长度的曲调。周邦彦擅长移宫换羽,将不同调的曲子组成一支曲子,他多喜欢将三支或四支曲子合为一支,称作三犯或四犯。现在姑娘听到的,是六支曲子合成的曲调,故而名叫《六犯》。”

我头皮一阵发麻,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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