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1/4页)

半混沌中,平安持续冷静。她对半夜起夜的英子说,别再跟别人提她丢包的事儿。 。 想看书来

(一)不在玛吉阿米;就在冈拉梅朵(6)

又是贡嘎。

行李正常提取。买补给。交车款。打发完车老板旦巴,拖着沉重的行囊扔去房间。整整一天平安的半个身子都在抽疼当中。

就势坐在平措五楼廊台的木桌前等待跟出纳交帐,平安听见风里有声音在问,你还好吗,是否别来无恙。

这话本是她早在几个月前想好用来问候拉萨的。

角色却从这一刻互换。平安想,到底自己是拉萨,还是拉萨成了自己。

那个下午。天不是最蓝的,不是最清澈的。云也不多,也不白。

藏,当自己是从来不曾贴近过她的孩子呢。身边的波斯菊在拼命的点头。

平安的左眼从那一刻突然高反,有东西滑落。辫子上脱落的发丝,也跟着滑过。

迷幻显然成为必须。

直到有个男人坐到她对面,她才恍过神,明白旅途要重新开始了。

平安说,那一刻她不知这是又一轮回的开始。别人说,猜到了开头,没猜中结局。而她连开头都估错。

后来在拉萨回重庆的三万英尺上,她想起“有些地方不是说回去就能轻易回去的”。原来,这话对于拉萨更加适用。

无论去往周围哪里,都会回到这城。曾以为这便是这些年的最后一站,以为可以终结。然而,那永远是开始,永远只能不停的往前走。

晚饭在阿罗仓吃的。那些一年前就已经熟悉的酒肉,平安觉得疏离。

之后的时间,她跟他们流连在大昭寺的广场上。一年前也曾经这样流连。

每天,都是寺里最大的铜雕柱上铃铛在风里晃动不止。声色清凉。

每天,都是朝拜者们不停的用开水瓶装酥油倒进门口的大酥油灯塔内。这座灯塔永远不会熄灭。

每天,都是长者携幼小在最简陋的福水桶前接受祈福。然后看幼小者额前的滴落,成为长辈们心里的慰籍。

每天,都是无数孩子陪在寺门前磕拜的母亲身边。溜达。或转身。甚至参与其中。

每天,都是广场上一圈圈长头不已的老老少少。他们的前额与鼻尖不断加深着一大一小两块灰记。

每天,都是八廓街头化缘的喇嘛。面前堆放着允许施主自找散纸的身外物。

大昭寺,始建于七世纪中叶……这些东西不可以不知,也可以无需知道。

反正永远是雄伟建筑的凶悍。

反正永远是善男信女的转来转去。

反正眼睛里,镜头里,永远都是这些把信仰当成习惯之后的态度与行为。

平安读过不少关于藏的文字,她只进过西藏一次,却不敢随从或泛滥大美、神奇那类的词汇。

因为她觉得那根本是一股力量。强悍,甚至暴力的。让身心长久处于被撕扯的状态中。

那个字眼会让她偶尔在上着上着班的时候忍不住泪流满面,连被同事看到都来不及谎称自己是对着电脑屏幕太久造成的。

年幼时,马原的《冈底斯的诱惑》里有过那么一个情节:所有朝拜者都顺时针的转,而主人公在逆时针的走……

这注定了,冲撞不断。

暮色里,平安选择在逆时针出口的位置,擦身撞着那些信徒和围观者,看他们在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徘徊,蹉跎,还有永无止境的乞求。

每个人的头顶,墨云翻滚,雷雨逼近。

寺庙门口最大的经幡柱下,平安终于见到一个老妪,没有转经筒,没有长头,没有任何朝拜性质的站立,下蹲。

老妪走后,平安翻看了曾经漂浮在她蹲下时肩膀位置的那片黄色经幡纸,只认出最大的三个字,金刚经。因为那是繁体汉字,其他的全是藏文,不认识。

平安突然有了在那张纸上打记号的想法。她还想席地而坐。有对那些转来转去身影视而不见的想法,甚至有空旷到只余一人的奢侈。眼球再如何翻滚也流不出来的狂妄。平安怪责自己,谁让你离她那么近呢。

还有,她根本没料到若干天后自己会回到这里根本找不到曾经的痕迹,根本没料到在那个深夜把自己坐成老妪的样子。

大雨倾盆而下,浇散了所有转经者,围观者……

平安裹紧抓绒背心,躲在摊贩窄小的遮阳布条下,雨幕中找不到任何借口,只剩安静,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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