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1/4页)

李砚砚和唐小榶并肩坐在窗台上看窗外的落雪,远处的天空是阴沉厚重的灰色,被人踩过的积雪融化成了黑黄色的水。李砚砚把目光锁定在里窗户大约100步路远的一株梧桐树上,她发现树枝上鸟巢已经被打翻了,她担心第二年开春那些飞鸟回来时会找不到过去住所,但那里住的究竟是种什么鸟呢?李砚砚记得前几年好像是一窝乌鸦,到了去年似乎是麻雀,今年飞走的那批不知是喜鹊还是别的什么,但总之是很像喜鹊的一种鸟。就在这时,唐小榶突然转身对李砚砚说:“我觉得他很好。”李砚砚听罢对着她笑了,随后她记起那其实是一对四喜儿。

婚礼的日子订在1986年的4月6日,那刚好是他们相识一周年的纪念日。可纵使在爱情中深陷如李砚砚,在结婚的前一天晚上也免不了紧张和恐惧。4月5日,唐铭推辞说单位临时有事早早离开,李砚砚只好独自一人在家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排解紧张与烦闷之情:她一杯接一杯地喝水,在半个小时内喝掉了接近1升半;然后她翻开毛泽东诗集高声吟诵以转移注意力;1个小时后,她感到嗓子嘶哑,于是又喝掉的1升水;之后她下楼跑步,绕着筒子楼跑,在跑到了第10、20、24圈时她遇上邻居的张、王、李大妈,后者纷纷对李砚砚表示祝贺;晚上8点26分她回到家,又补充了半升水;在此期间她一共去了六趟厕所。

“你回来啦。”李砚砚刚关上门唐小榶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眼袋,声音像是从瓦罐中发出的一样,无精打采,她没有向往日一样扑上去,这一年都没有。

“小榶棣,我……”这一年来李砚砚似乎患上了明显的失语症,她总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属于她自己的思想,她甚至开始怨恨那些发明“语言”的人,她讨厌这种文字游戏,她讨厌毫无意义地拼凑出一句句她无法拥有所有权的文字。所以此刻她选择轻轻走上前,弯腰将她抱起。“小榶棣”,“小榶棣”她一遍遍地叫,从最初的深情到平淡再到一遍遍的机械重复,这三个字逐渐变得像是她从灵魂深处呕出来的一样。李砚砚顺着这条三个字的线索深入,隐隐约约中揪出了她不安的来源,但随即她被另一阵更强烈的不安压倒,此时的她就像是在风中站立的稻草,时而是东风,时而是西风。她凝视唐小榶的双眼,琥珀色的,她就是睡着了也还能记住这双眼睛的颜色,它像是泥土,又像是焦炭,像是兽皮,像是蝉翼,像是放置太久的香蕉皮,更像是木头,李砚砚此刻就能闻到木头在火苗中迸裂而出的焦糊味。

在李砚砚感到浑身燥热难忍时唐小榶突然闭上眼睛,李砚砚将兔子平放在床上,抚摸她的耳朵,随即俯下身,伸出舌头轻轻舔舐唐小榶的嘴唇。唐小榶也感到室温过高,她干脆坐起来把背带裤脱下来甩在一边,然后再躺回去。李砚砚只感到脑内逻辑断裂,她的血液正涌上双脸,然后又像海浪一样褪去,随后又涌上来,然后再次退潮,如此反复。她索性也躺上床去,一手搂过唐小榶,在后者温和的抚摸中,李砚砚渐渐睡熟了。半睡半醒之际,她听见窗外一声春雷炸响,她有些担心明天婚礼会摊上一个晦气的天气,又担心花园里那株樱花树上的樱花明早就全谢了。

婚后,李砚砚带着唐小榶一起搬进唐铭的家中。唐铭此时发现了李砚砚的许多小恶习,例如李砚砚必须抱着一只兔子玩具才能入睡,又例如她常常对着这只玩具自顾自地说话,仿佛对方真的有生命,以至于不仅能够与她编织出一场完整的对话,还能保证这场对话的意义。当唐铭终于感到忍无可忍时,他对李砚砚吼道:“把你的死兔子拿开!”于是李砚砚如他所愿地带着唐小榶回自己家住了一个礼拜。

唐铭的父亲曾是大学老师,通情达理,他退休后的喜好有喝茶、下棋和逗鸟,他在小区内一场场象棋比赛中保持着令人咋舌的全胜记录。他认为李砚砚的怪癖不过是出于女孩子纯真善良的天性罢了,所以每当听见妻子对儿媳的抱怨,他只会一笑而过,对他来说,与其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不如去院子里逗鸟;但唐铭的母亲却对李砚砚的举止百般嘲讽,虽然她也是退休的大学老师(由此可见我们不能用一个人的职业去武断地评价那个人本身,在这里我们不妨把唐铭母亲的嘲讽理解为她正处于更年期的磨砺与自我更新中)。不过她的嘲讽并没延续太久,因为婚后的第三个月李砚砚就被查出怀孕了,九个月后的春季她为唐铭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儿,在这种情况下,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被转移到了孙女身上去。

对于唐家人的怒气甚至是讽刺,李砚砚没有丝毫的在意,尤其是当女儿出生以后。她只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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