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部分 (第1/4页)

卓文君却是神情淡淡,不见多少波动——这也无甚稀奇,七年间他在家中受了她这么久的冷眼,却又要倚着她的家财谋事,所以心底里不知憋了多少闷气。

而今一朝得志,自然要先纳个温柔小意的女子进门,扬眉吐气一番。

“不必理会。”她浑不在意,举重若轻地道“微末小事……我倒处置得了。”

“夫人……”桃良仍是心下惴惴,担忧道“夫人您万莫给气着了……即便、即便那女子进了门,也不过是个妾罢了……”

“怎么倒替我操起心来了?”文君见她急得快红了眼的模样,莫名便忆起昔年那个形貌有几分相似的小丫头来,几乎不自禁地安抚道“当真无事的,你且下去罢。”

小丫头犹豫了半晌,方才有些不安地施礼离去。

待室中只余一人,她将那帛书展开,又看了遍,不禁轻轻嗤笑了一声——

事到今日,她却发现心底里并无多少波澜。

难不成,要怨他负心薄幸么?——原无真心,又何谈负心?

细论当年,相如求财,文君慕色——其实,谁又比谁好到哪里去?

——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只是——司马长卿,这世上哪来得事事如意的好算盘?当真以为卓氏文君愚弱可欺么?!

其实,从头到尾,他所倚仗的,不过是她对他的那份情意罢了……但他恐怕还不够清楚,一旦这感情荡然无存了,他的处境,可是狼狈得很。

她垂眸,眼里泛出一丝冷笑,挽袖悬腕,提了缠丝兔毫笔,一字字缓缓落墨……

“昔年成婚,妾陪嫁几何?

郎君数年间结交权贵,所费几何?

郎君应召赴京,盘缠几何?

郎君置办新宅,斥资几何?

郎君之俸禄,可抵得百之其一?……”

半月后,茂陵,司马府。

司马相如一字字细阅着那卷帛书——

“……而今,妾自请下堂,且将七年间所费我卓氏之赀财,尽数归还便是。”

看到此处,他眸光蓦地尽是讶然,几乎不能置信——

“若不允,郎君欲东食西宿否?”

东食西宿?!——从来雍雅无双的公子,面色泛白,浑身都气得微微颤了起来……此生,纵是当年最落魄的时候,也不曾有人这般刻薄于他!

目光一扫,落在曲折纹的黑漆朱绘书案上,除信之外,便是随函附上的一首小诗——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这最末一句,直是明白如话的威胁!

司马相如呆在原地良久……她怎么会?她竟然能?……她怎么舍得呢?!

记得当年,初初随他到了成都,家徒四壁,衣食无着,她也未有一字怨言。悄悄卖了自己的珠翠首饰,褪了锦绣衣裳鹔鹴裘为他买酒,换上寻常民妇的荆钗布裙,每日洒打内外,勤于织绣……竟还时时安慰他,困顿只是眼前罢了,郎君这般才华,而今不过是锥处囊中,总会有脱颖之日……

那个痴情得几乎愚顿的女子……自明白了他的算计后,便终日冷颜以对。他一直以为,她只是使小性子,柔情殷勤地哄回来便是——夫为妻纲,她既已嫁了他,难道会真与他抗拒一世不成?……何况,她当初是那般倾慕他的。

可——如今,她竟这样字字句句地刻薄于他,这样明白如话地威胁他?!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既是窃了妻族赀财,方得以发迹。那此生,在她面前哪里还挺得起脊梁,摆得起脸面?

而他先前之所有敢明目张胆地提出纳妾,不过是仗着妻子对自己的情意,赌她的不舍而已——但,当她如此决绝地开诚布公,便昭示着……他是再无依恃了。

富甲天下的临邛卓氏女,这等身份的妻子……司马相如哪里当真开罪得起?

自此,司马相如便再未提过纳妾之事。

不久之后,他终是接了文君来京都长安。不久之后,他便被拜为中郎将,持节出使西南夷。

相如为官十余载,不慕官爵,时常托病间居,著述颇多,词赋精绝,堪为当世之冠。

最终,以老病致仕,与妻卓氏闲居茂陵。

※※※※※※※※※※※※

元狩五间,茂陵,司马府。

“夫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