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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缩回了手,望着她如冰雪削砌的面庞,水蓝的眼瞳闪烁着寒光,他不禁觉春夜凉透,收回的手如染了霜般冻得放不下,不自然地顿于静默的空气中。

少顷,他的面颊上蓦然荡开一片笑意,是五年前飔风城那夜昏黄的灯光,融化了一整座喧嚣冷寂的城池。他轻声说道:“你曾说你有所顾忌,所以我要站在世界的顶端,让你无所顾忌。”言罢,他缓缓转身离去,留下一室残破的烛光灯影。

而她望着他离去,凉风吹起的帷幕将烛光割裂得支离破碎,月光汹涌,她的思绪亦然。仿佛自己以三年建立的壁垒顷刻间坍圮,她双手支着额头,水光凄冷的发丝垂下,灯影悠长,向晓无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再逢如初见…

沉霖不知林宸封这夜过得如何,只知她自己是如何也睡不着的。整个房间幽暗深沉,满楼的月光被锁于窗外,汹涌地拍击窗纸,拍击她的心房。直至夜色将阑时分,她方昏昏沉沉地睡去了,身上穿着他早准备好的平常衣衫,柔软的丝绸却割得她的皮肤生疼,疼得仿佛要滴血。

天光方晓,透过轻薄的窗纸铺于她的颊上,她本睡得极浅,点滴动静也能让她醒来。坐于床上,她感到几分茫然。枕边是收好的短剑冰薄荷与她解下的竹笛,桌上是一些清淡的早点,虽则简单,却不失精致细腻。

她甚至不知他何时取回了短剑,何时端来了早点,又以怎样的目光扫过熟睡中的自己,步伐轻如垂杨,仿佛生怕惊动了一颗风浪中飘摇的心。

三月春意始发,街上行人三两,天边流云万千,暖意更压薄寒的日光充盈了整个房间,如此安静的早晨,仿佛这一路不曾走过,还是最初的纯真年岁。她不禁莞尔,笑自己浅薄的天真,也笑这一场短暂的静好。

一些无关风月的是是非非涌上心头,二十载光阴不过弹指间,少年非少年,一段朦胧错杂的情缘亦已被岁月揉碎。

窗檐下的街道蓦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达达作响,轻轻地踏于她片刻柔软的心上。蹄声久不绝,似是徘徊于楼下,有节律地点响三月的春韵,淅淅碎碎地杂在她的回忆中。

她随意推开了窗,阳光裹着一分不温不凉的温度涌入她的怀中,向下望去,她不禁怔住了。一匹棕马矫首而立,马上的男子熠熠神采,他仰首向她看去,微微一笑,恰似岁月长河般清浅,细密流金镶嵌了他略勾的唇锋,眉目间依稀透着股喜悦,深敛含蓄。她忽觉心中一阵惴惴不安,在如此质朴的一个清晨,蓦然看见这个陪伴自己走过了十年坎坷崎岖的人,已从少年蜕变成一名成熟的男子。然而这种跌宕的心绪,还如十五岁年少时一般,青涩、难言。

如是刹那,她甚至忘却了责备,忘却了不甘,只是怔怔望着他,等待早已显而易见的答案。而他坦然回以微笑,瞬间轰轰烈烈地席卷了岁月割裂开的鸿沟。

她方知,纵然是三五载光阴渐行渐远,纵然是九万里河山如隔参商,亦有些情愫无法阻隔。此时不见,彼时不见,如若有朝一日可再相见,思念如故。

少顷,林宸封纵马驰过,带走春晨的轻寒,只余下漫天倾泻的温和。她斜倚窗棂,眺望他渐远的背影,一如数年前那般,不需咬说出口,便已知对方的答案。他要去何处,做什么,曾说过什么,已不重要。

她轻轻阖上窗,不自觉地回味那一瞬的美好,唇角轻扬。或许是这种熟悉的感觉令人太过欣喜,她连吃早点也是笑意满面,仿佛白粥里掺了蜜糖。

如此明媚的日子,纵然无所事事也是不愿呆在房中的。床边还搁置着她的宽帽与乌黑大氅,短剑与竹笛亦一应俱全。她略一思索,觉着并无大碍,便披衣戴帽,只留下一张纸条便出门去了。

日头渐爬上竹竿,阳光正好,她抖了抖披风笑着混入了街市中,如同许多过往的侠客一般。

临泠是夏凉最繁华的都市,丝毫不亚于京城,不过是日初升光景,已是商店满琳琅了。她独自走过一条条长街,不为寻觅什么,只是怀着一种熟悉的旧情绪,渐渐习惯这种平静的生活。

只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最初的感觉了。她兀自立于一片繁华中,不知该责备什么,该放下什么,又该何去何从。

蓦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她警惕地推出刀鞘,一回头,迎面而来的白衣女子挑起面纱,对她朗朗一笑。她一怔,竟是江千雪。

江千雪又放下了面纱,她已经很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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