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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莫怪我不客气了!”袁雨长啸一声,拔出佩刀,是大漠少女常用的短刀,铜纹精巧,嵌着朱红的晶石作饰,赤芒在黑夜里一划,只发出铿然一声,撞上了另一样金属器具——沉霖抓起枕边短剑向前抵去。

她的抵抗激起了袁雨的怒气,暴吼一声刀刃转锋直向她右臂去。袁雨毕竟不是自幼练武出身,年纪又尚小,她习了三年的武功尚可应对。于是她翻下床,向前横劈而去,锋芒凌烈。

两人来回过了十余招,相持不下,而军营中已是轰鸣四起了。被敌军惊起的兵士披甲佩剑,骑上战马,终于匆忙列出阵势迎敌。而夏凉军已兵临池下,夜袭浩然展开,火光汹涌。

又是一记飞斩,袁雨的锋刃贴着她的颈下而过,一阵激凉窜入她的喉头,她连向门口撤,不免心惊,险些伤了皮肉。袁雨的体力更在她之上,几十回劈斩下来,她已有些招架不住。

当速战速决,念头一出,她登时抽出另一柄短剑甩了出去。袁雨大惊,连向一旁避了三步,她算准了时机攻其不备,一剑打落了袁雨的短刀,又将剑架于其颈上,眯起眼道:“你输了。”

袁雨何等心高气傲之人,怎容她胜了自己,甚是不服地吼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中原女人,主子待你这么好,你还要弃他投夏凉。”

她刚想辨两句,袁雨又道:“他在大汗面前立誓要看着你,留待以后不时之需,你趁乱逃了,可想过他会如何?”

“那我留在这儿,岂不是自寻死路?”她的语气软了些。

袁雨偏过脸,冷哼一声道:“你就是不信主子,主子说了能保你,就不会让你死。”

他尚不能自保,如何保我?话已到嘴边,她却还是咽了下去。想起袁子翌那双沈晦的黑瞳,想起他弦上清冽的悲音,想起那抔绵凉的飞雪,她沉默了。无何,她缓缓放开了袁雨。

她冲袁雨一笑,如一弯浩渺的上弦月。她眨了眨眼,瞳中还闪烁着狡黠。

“你既这么说,那我便且看看你主子有没有这个本事。”她在袁雨惊讶的目光中笑得猖狂,而安江城城头的烽火亦燃得猖狂。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折剑沉黄沙

那一个夜晚烽火不断,恍如不夜之天。整座安江城浸在血与火的纠缠中,汹涌如浪,几要将这个本便不大的城池吞没。石青的城墙烧得阒黑,黑于子夜,犹难掩刀光凌烈。夏凉一路披荆斩棘,直将安江城焚成荒蛮,十一月朔风偏紧,黄沙横扫,更添几分凄凉。

一夜鏖战,羌羯连退六百里,而夏凉疲于奔战,又是深入敌方腹地,方止步不前,羌羯得以滞于原空城。然站在羌羯最高的山原空山上西北而望,已可隐约见羌羯帝都飔风城,走至这一步,羌羯之危可以知矣。

沉霖随袁雨取小道而行,避狼烟。待姗姗至原空城下时,已是满城痛呼如山。这一夜夏凉偷袭,羌羯损失惨重,本存兵四万,一夜间削去一半,而夏凉损失甚微,怎不危急?城中残兵疲且伤,血浸一地,染得白雪作红绵,凄惨不忍睹。

原空城本为山峦环绕,不曾筑有城墙。她同袁雨自山间小径入城,兵荒马乱,无人注意到她们,只当是城中居民。西格怕军中议论,纵虎归山犹换不得美人归,未曾宣布她是假秋荻。此番她堂而皇之入军营,也无人阻拦,一路直奔袁子翌营下,心中略是忐忑。

初开门扉,便有一剑探至颔下,她一惊,欲拔剑,颈上锋芒却又退了。门扉大开,袁子翌收了剑,只说了句:“是你。”又转身徐步向屋中,眉宇里掩不去疲倦,似宿醉纠缠。

“若是来笑羌羯兵竭力短,你大可回去了。”“袁将军有什么打算?”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愣住了。他不语,她只是苦笑:“我又何必来嘲笑你,扬耀夏凉的威武呢?”

他面色稍缓些,疲倦便又涌上了些,似连话也不愿多说句了。袁雨一心急,忙说了句:“主子,她可是为了你才留下的呀!”

他本已转身要坐下,却是忽而立住了,一双黑瞳探向她,似试问深浅伪真。她只是浅浅一笑,说道:“多半也可这么说罢。你救下我这一命,又不曾索求什么,我这么一走了之又怕你担待不起。既然你说你能护得我周全,那我便且信你一回,留下来。”

他却是蓦然笑了,高声道:“你这是同情我,还是别有图谋?”旋即又兀自摇头,欲斟一盏薄茶,才觉非是安江城,这临时添上的茶壶也是空的。

“看来是我素来作恶,此番行善报德,反倒无人信了。”她不恼,只是捡了张椅子坐下,眉目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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