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1/4页)

Steve和陈莉莉分手的那一年,夏小伊二十一岁生日过去两个月,秋天,北京城北的一所极其普通的廉价公寓里,小小的一房一厅住着四个女孩子,我们这个故事的女主角当然是其中之一。

四个女孩子里最大的是个少数民族同胞,二十九岁,历史学硕士,在北京五年了;她为人很豪爽,是四人组中的头儿,其他三个都称她喂“老大”,真名反而因为古怪冗长早没人提起了。接下来是两个结伴来自山东某小城的艾霞和晓芸,分别是二十四与二十三岁;她们在北京郊县的一所二流大学学计算机,夏天刚刚毕业。最后就是二十一岁的夏小伊,她交给房东的个人资料上填写的是“在某发行公司担任校对工作”——这是真的。

夏小伊仓皇出逃的时候很惨,几乎身无长物。幸好演戏的片筹已经支取了三分之一,口袋里有薄薄的一叠钞票,尚不至于饿死在北京街头。她其实没必要离开,甚至连她自己都不能给这种类似于“抱头鼠窜”的行为提供一个好理由。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她更没有对不起谁,根本没有任何人她无法坦然面对——但是她就是想逃走。从医院回来的那天夜里,她睡在屋子里,感觉黑暗中都是方隅的呼吸,空气里有他的体温、有他的味道,他说话的声音分解成了无数看不见的碎片,一片一片击打在她耳膜,她听得见。

——这不是一种怀念,而是自责——甚至恐惧。

她是对不起他的,夏小伊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可是她不敢去想这个问题,她只要一去想就忍不住疯狂地责怪自己。如果她可以多说一句话,可以再坚持一下,就一下,也许她们就能终成正果。但是没有办法,她没有勇气坚持下去,她输了。是她逼方隅走的,她视他如无物;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行动告诉他,在她的世界里他是多余的。她不需要他,她不需要一个不能保护她的王子……

而真当方隅离开了她,走了,也许永远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夏小伊才明白,他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人。就好似白烂言情小说里的桥段:失去的永远是最好的。她想念方隅,她记忆里的那个方隅突然改头换面,从懦弱无能的男人变成了一尊神像。方隅已经成为了她在成长中所失去的一切东西的代名词——青春的稚气、纯洁的爱情、清澈无尘的心……没了,全没了。他们曾经那样相爱,爱到可以放弃一切。……生死挈阔,与子相悦,持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们曾经觉得只有这样的爱情才能配得上自己,而所有的困难,都只是困难而已。

这些爱情的雄心壮志,曾经烧得轰轰烈烈,然后在生活的重压和彼此的软弱下嘎然熄灭,终于一败涂地。

她还能怎么样呢?她想象莉姐或者高远充满善意的询问:“你男朋友怎么了?”她想象葛幕风对她露出一种“我什么都了解”的恶毒微笑——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毒,都不是她所能承受的,连单纯的想象一下都好似背负着千钧重担,叫夏小伊难以呼吸——她不能坚强面对,所有只有灰溜溜地逃走。

幸好北京这个城市大得惊人,淹没一两个过客绰绰有余。为了和过去一刀两断,彻底“重新做人”,她甚至不再从事熟悉的酒吧服务行业。她比初来乍到时大了(或者说“老”了)两岁,依旧没有文凭没有资历,但是她也依旧美丽,重要的是她现在完全清楚,自己的脸是多么重要的谋生武器。她凭着这张脸在一家三流公司当了两个月文员,终因上司的好色嘴脸和女同事的恶行恶状作罢。还是算了吧,抛却足够多的道德规范以换来在写字楼里作花瓶兼寄生虫生存,她还没有这样的勇气。她还打过一系列的短期工,包括在一种减肥药的促销现场作活招牌……等等等等,花样时时翻新,但每一样都做的不长久,生活可谓丰富多彩之极。

夏天快要到来的时候她紧急找了一份较为“安定”的工作——校对,这份工作只需要耐心和时间。收入并不理想,但已足够敷出——最重要的是工作场所有空调;对于北京充满破坏力的炎炎夏日她实在是领教的够了。这份工作还相当自由,按件记酬,没有时限;当然,相应的,也没有加班费。她分到的大多数稿子都是枯燥的产品宣传单和保险入门条例,偶尔也有烂到不能再烂的小说。夏小伊真的不敢相信这样骗小孩子的东西都能出版:男主角统统富裕英俊,女主角统统纯洁浪漫,两个人除了爱情什么都不必操心,只需要爱到死去活来就好……夏小伊叹息,原来自己太过市侩,一身烟火气,根本就不配恋爱,所以自然难成正果。

小伊做校对时看过的大多数小说都是零零碎碎的,因为分活的时候,一般都会将“有内容”的稿件拆成数份,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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