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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自己也不愿再同情这未能悟彻所引起的伤心。更哪能捉住一管笔去详细写

出自怨和自恨呢!

是的,我好象又在发牢骚了。但这只是隐忍着在心头而反复向自己说,

似乎还无碍。因为我并未曾有过那种胆量,给人看我的蹙紧眉头,和听我的

叹气,虽说人们早已无条件的赠送过我以“狷傲”“怪僻”等等好字眼。其

实,我并不是要发牢骚,我只想哭,想有那末一个人来让我倒在他怀里哭,

并告诉他:“我又糟蹋我自己了!”不过谁能了解我,抱我,抚慰我呢?是

以我只能在笑声中咽住“我又糟蹋我自己了”的哭声。

我到底又为了什么呢,这真好难说!自然我是未曾有过一刻私自承认我

是爱恋上那高个儿了的,但他之在我的心心念念中怎地又蕴蓄着一种分析不

清的意义。虽说他那顾长的身躯,嫩玫瑰般的脸庞,柔软的嘴唇,惹人的眼

角,是可以诱惑许多爱美的女子,并以他那娇贵的态度倾倒那些还有情爱的。

但我岂肯为了这些无意识的引诱而迷恋到一个十足的南洋人!真的,在他最

近的谈话中,我懂得了他的可怜的思想;他需要的是什么?是金钱,是在客

厅中能应酬他买卖中朋友们的年轻太太,是几个穿得很标致的白胖儿子。他

的爱情是什么?是拿金钱在妓院中,去挥霍而得来的一时肉感的享受,和坐

在软软的沙发上,拥着香喷喷的肉体,嘴抽着烟卷,同朋友们任意谈笑,还

把左腿叠压在右膝上;不高兴时,便拉倒,回到家里老婆那里去。热心于演

讲辩论会,网球比赛,留学哈佛,做外交官,公使大臣,或继承父亲的职业,

做橡树生意,成资本家……这便是他的志趣!他除了不满于他父亲未曾给他

过多的钱以外,便什么都是可使他在一夜不会做梦的睡觉;如有,便也只是

嫌北京好看的女人太少,让他有时也会厌腻起游戏园,戏场,电影院,公园

来……唉,我能说什么呢?当我明白了那使我爱慕的一个高贵的美型里,是

安置着如此的一个卑劣灵魂,并且无缘无故还接受过他的许多亲密。这亲密,

自然是还值不了在他从妓院中挥霍里剩余下的一半多!想起那落在我发际的

吻来,真又使我悔恨到想哭了!我岂不是把我献给他任他来玩弄我来比拟到

卖笑的姊妹中去!然而这又都只能把责备来加上我自己使我更难受的,因为

假设只要我自己肯,肯把严厉的拒绝放到我眸子中去,我敢相信,他不会那

样大胆,并且我也敢相信,他之所以不会那样大胆,是由于他还未曾有过那

恋爱的火焰燃炽……唉!我应该怎样来诅咒我自己了!

三月十四

这是爱吗,也许要爱才具有如此的魔力,不是,为什么一个人的思想会

变幻得如此不可测!当我睡去的时候,我看不起美人,但刚从梦里醒来,一

揉开睡眼,便又思念那市侩了。我想:他今天会来吗?什么时候呢,早晨,

过午,晚上?于是我跳下床来,急忙忙的洗脸,铺床,还把昨夜丢在地下的

一本大书捡起,不住的在边缘处摩挲着,这是凌吉士昨夜遗忘在这儿的一本

《威尔逊演讲录》。

三月十四晚上

我是有如此一个美的梦想,这梦想是凌吉士所给我的。然而同时又为他

而破灭。所以我因了他才能满饮着青春的醇酒,在爱情的微笑中度过了清晨;

但因了他,我认识了“人生”这玩艺,而灰心而又想到死;至于痛恨到自己

甘于堕落,所招来的,简直只是最轻的刑罚!真的,有时我为愿保存我所爱

的,我竟想到“我有没有力去杀死一个人呢?”

我想遍了,我觉得为了保存我的美梦,为了免除使我生活的力一天天减

少,顶好是即刻上西山好,但毓芳告诉我,说她所托找房子的那位住在西山

的朋友还没有回信来,我又怎好再去询问或催促呢?不过我决心了,我决心

让那高小子来尝一尝我的不柔顺,不近情理的倨傲和侮弄。三月十七

那天晚上苇弟赌着气回去,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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