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部分 (第1/4页)

在他母亲心里、眼里,社会上的人仅仅就只是一个会说话的劳动工具,人一辈子的需求,除了劳动也还是劳动。对她来说,劳动是人生在世的唯一要素,什么精神生活、物质享受,那一概都是子虚乌有。平日在家里也是这样,一没活儿干她就烦躁,就想和人寻衅滋事;相反,如果有活儿干,什么过不去的事她就都没了,一切矛盾都会烟消云散,即使你无理顶撞她几句,她也会和你不上计较。但话又说回来,在牛德草的心里,母亲毕竟是母亲,是自己的生身长辈。按庙东村这一带人的习俗,把长辈都统称为“当家”。这一带人又广为流传着一句无可非议的俗语,那就是“当家砸了瓮,片片都中用;媳妇打了锅,要那生铁干什么?”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当家永远都是正确的,完美无缺的,当家的一举一动,横竖都不会有任何错误。所以牛德草心里反感归反感,不听话、叛逆,归不听话、叛逆,但他又能说当家个什么不是呢?“儿不嫌娘丑”嘛,自己不论再怎么说,也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母亲这棵树上派生出的一条枝丫,自己的这生命纯属母亲给的,它是母亲生命的继承和延续。自己的行为即使和母亲再相悖,那也只能用哲学上扬弃的观点和否定之否定规律解释,只能把这看成是一种源与流的发展。不过,在他心里一直想不通的是这样一个问题:文学作品中,不管是散文、诗歌还是小说、戏剧,它们都总在乐此不疲地歌颂母爱,歌颂母亲的伟大、无私,这似乎已经成了千百年来人们歌咏的一个经久不衰的永恒主题。毋庸置疑,母亲已经成为一个爱的象征,爱的化身,可是他从自己的母亲身上怎么就看不到一点儿这样的东西——伟大、可敬、可爱呢?他也经常扪心自问:“自己这辈子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从来都没有理解过自己、支持过自己的老娘呢?自己的母亲怎么竟成了自己前进道路上的一个难以想象而不可逾越的障碍?这样的母亲在家道危殆时还可以和自己患难与共,而在自己一旦刚有所发展、积极上进的时候,她怎么就是这样的和自己格格不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实在没有能力,也没有办法能把这个问题想清楚,这时唯有仰天长叹,珠泪交流。他实在敬慕那些为自己儿女的前途而不惜自己一切,到处奔走的父母,然而自己苦命却没有。自己的这个母亲现在不仅不为自己的长进出谋划策,颠簸奔走,反而还老是处心积虑地为自己的奋斗掣肘;她心里怎么老想的是她自己而从来就不曾替自己儿子想想,不为自己后代的茁壮昌隆想想呢?老娘呀老娘,你就是一辈子把你儿子死死绑在农村,系在你裤腰带上,让他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侍奉着你,你又能怎么样呢?我这辈子怎么就这样命途多舛,想干一点儿事业居然就这么难,连自己母亲都是这样的不理解,百般阻挠?这难道是自己上辈子作什么不可饶恕的孽了,上天让这辈子遭报应?命啊,不公平的命,可怜怎么就该我如此呢?

这时候,村里好多人都听见巷道里有人在低一声、高一声地吵闹,不知道是谁和谁在为什么事过不去,就一个个好奇地纷纷从家里走出来看究竟,牛德草家门口不大一会儿工夫就围拢了好多好多人。腊梅看着眼前这场景,觉着让村里邻居们在这儿这样看自己家的热闹,很难堪,就一把拉过她婆母刘碧霞,轻声儿对她说:“妈,你不敢只管这样任性地再往下闹了,你看邻居们都跑出来看咱家笑话呢。你就不怕人家笑话你?”刘碧霞听腊梅这么一说,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迟疑起来,眼睛立马朝着四周环视。她这才发现身边确实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远远近近站的都是人,一下子给愣住了。就在她这一愣神之际,不自觉地就松开了自己拉牛德草自行车的那只手,牛德草见状当机立断,一抬腿嗖地跨上自行车,忽地从人缝儿强行钻过去,向着通往县城的路疾驰而去了。正好从庙东村一出城,去县城的这段路是一个大下坡,牛德草嗖嗖如离弦之箭,匆匆如漏网之鱼,连头也不敢再回一下,一下子就把自行车蹬得跟飞了起来一样——鲤鱼逃脱金钩钓,摇头摆尾得自由——跑走了。

碧霞见自己一不留神竟让牛德草乘机给跑了,情急之下连忙就追,当发现自己越追离牛德草越远,绝对再没有能追上的指望了的时候,有人在她背后又冲她直喊:“算了,别追了,反正你再追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于是她无奈就只好折回身来,冲腊梅撒气。你看她火冒三丈地斥责腊梅说:“事情全都坏在你身上了!我看你压根儿也就没安好心。挨球的两口子一个鼻子窟窿出气,扭成一股劲儿,串通一气,跟我过不去——算计我哩!谁不知道刚才你那一手是暗中帮你男人,还猫哭耗子假慈悲,装着是偏向我。你哄谁呢?”她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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