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部分 (第1/4页)

浅绿色团窠雀鸟纹样的翻领裙袍,长仅及膝,露出一双色彩鲜亮的厚锦软靴。一身粟特人的装扮。估摸着年纪与阿柳相仿。皮白如雪,鼻梁高直,一双琥珀色的大眼尤其深邃。笑起来唇边显出两个对称的梨涡来。

庾立快了两步迎上前,唤了声“叶纳”,便站到那胡女的身侧,面上漾起了柔和的笑意。穆清顿明白了。忙笑着上前行礼,“阿嫂安好。”她歪头看向庾立。看这情形,他已不再理会过往种种,现下过得极好,她自心底里替他高兴。感激眼前这位胡女。

庾立忙碌了好一会儿,安顿下这一行人。这一路上,沐浴是个比吃食更教穆清犯愁的事。她上一次沐浴还是在武威的姑臧城内,此时再一次得以浸没到温热的水中。加之心情舒朗,整个人都明快起来。待她洗濯一新,换上叶纳送来的汉人襦裙,披散着湿漉漉地头发逛到屋外时,天已全黑。西北的夜她早已领教过,日头一旦隐没了,寒气兜头便来,她冒着寒冷跑出屋子,穿过院子,跑进后厨。叶纳正在后厨忙碌着,见她披散着的湿发犹在滴水,忙拉着她在灶火边坐下,又唤了仆妇去取干布帛,亲手替她擦拭。

叶纳以生硬的汉话说道:“随你同来的那些人,都在厢房内歇下了,方才已经给大家送去了饭食。你阿兄的意思,今晚要与家人同聚,便不摆桌宴客了,待大家缓过两日来再请也不迟。”

她的头发在叶纳手中,被柔柔地掖干,有暖烘烘的灶火在侧,又听到她说要家人同聚的话,一颗心好似被融开了一般,鼻尖忍不住酸涩起来,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地啪嗒啪嗒滴落到地下。余杭顾府的大门随着阿爹阿母的离去已被封锁,吴郡从不是她的故地,更何况宗族散落,一度她认为自己再无母家可投的,竟从未想到,虽出生于江南秀水间,可她的母家竟会在三千里之外的西北。

“七娘如何哭了?”叶纳见她落泪,慌忙停下手,切问到。

“无他,只是想着若阿爹阿母还在世,见着阿嫂,必定也是极欢喜的。”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向叶纳笑笑,“一时又想念阿爹阿母失了态,教阿嫂笑话了。再不哭了,一会儿教阿兄见着,又该不自在了。”

叶纳安抚了两句,刚惹笑了她,庾立便推门而入。厨内有桌子条凳,又比外间暖和,他在桌前坐下,搓着手说:“便在此吃着罢,可嫌弃阿兄这儿简陋?”

穆清摇摇头,帮着叶纳将胡饼饭食和酒具一一摆上桌,兴高采烈地如同普通贫户家的小女孩儿见着了久不上桌的肉食一般。叶纳端上一口扁扁的带盖的大盘子,“这是粟特族人喜爱的铧锣,你阿兄说你爱些新奇的,便做了这个予你尝尝。”她边说边拿起大盘子上的盖,一股热雾夹着羊肉的膻气冒出来,穆清突然觉得胃里泛酸,勉强抑制下,看看这铧锣中也无甚浓烈的大料,只是羊肉,大米,拌着胡麻油蒸煮出的,怎就这般难闻。

她不好拂了叶纳的美意,取过筷子挑起一些送入口中,甫一咽下,一股恶心自腹腔升起,涌上喉咙。慌忙丢开筷子,急跑到门口推门而出,扶着墙壁一阵猛烈的干呕,却吐不出甚么来,让清冷的空气一激,倒是平顺了不少。庾立和叶纳尾随着出来,一个扶着,一个拍抚着她的后背。

过了片刻,她直起身子,平复了气息,被搀扶着进了屋子,叶纳急忙将那盘铧锣重新盖上,撤下桌去。穆清满心歉意,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左右皆不是。庾立曾伴着她一同研读过医籍,此刻见她面色惨白冷汗沁出,便抓起她的手腕探了探脉搏。探了良久,他抬眼拧着眉头看着她,犹犹豫豫地问:“七娘,你,你可知……你已是双身子?”

她抽去手腕,点点头,淡然一笑,“只是并不十分稳,大约是前阵子骑马赶路颠得狠了,前几日觉着下腹隐痛,才换了马车坐,幸无大碍的。正要劳烦阿兄替我寻个可靠高明的医家,开几副好药。”

庾立肃着脸,面色甚是难看,沉声问道:“你好生于我讲来,何故怀着身孕独自一人赴金城郡来,还带着一众精兵?杜克明身在何处?你来此地的消息又如何从校尉府传来?今日在城门口我屡次问你,你又何故闪烁其词?还有,随你而来的那位贺遂,是否曾在余杭见过?”

一连串的问题如山石压下,能感受到他一触即发的怒意,三人皆默然,就连庾立自己,也觉着口气过重了,怕是骇着她了,不免生了悔意。未料,她一息的愣神之后,面上仍旧挂着浅笑,若无其事地娇嗔道:“这许多问题,教我从哪一个答起,方才胸口难受得慌,眼下才缓过一些来,阿兄不赏盏茶吃么?”L

☆、第六十六章 与虎谋皮(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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