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部分 (第1/4页)

贺遂兆向一边丢开大弓,翻手抽出长刀,扭头向穆清道:“抓紧我。”言罢高举长刀指向两边糟乱无措的贼寇,无须多言语,长刀紧缠于手的死士们几乎同时催动胯下的马,悍然猛冲上前,手起刀落处血花四溅。

穆清瞧着此时情形,她要先撤回长孙氏那边已然无望,若再将贼人引入密林内她们藏身之处,恐里头无人能幸免,便只得横下心,稳住身子,牢牢抓住贺遂兆,跟着他们一同冲入这血腥狞恶的修罗场中。

溅起的血水划落到她的衣袍上,哀嚎惨叫声声刺入她的耳中,恍惚中她的神思竟游离于外,不合时宜地忆起了那年西行出塞往金城郡的途中,村野客栈中,遇着李建成的亲随,追着要诛杀她,贺遂兆握着她的手,一刀刺穿那亲随的喉颈,亦是这般污血飚洒,那形景经年后如今想来恍若梦中。

她于贺遂兆身后颠簸了好一阵,胯下的马逐渐平静下来,耳内的嘈杂亦渐消褪,想来大约这场砍杀已近终了。

探头望去,那情形却教她浑身一凛,满地横躺的尸体,死相各异,有怒目圆睁的,有惊惧畏恐的,有面无表情的,再往前一些,更有方才被燃火的箭镞射中,黑乎乎烧焦蜷缩的尸首,有几具燃得并不十分厉害的,犹能见那狰狞可怖的面目。

她胆寒心惊,颤抖着自胸中呼出一口气,紧紧地阖上双眼。

“这境地,不看也罢,免得心惧。”贺遂兆回头瞧了瞧她紧闭的双眼,好言相慰。

穆清仍闭着眼,喃喃低语道:“这场景又非初见,早祛了惧怕,教人心惊的却是,这遍地的惨相竟由我一手铺排了,罪业深重……”一行眼泪自她紧阖的眼中滑出,跌落到地下,掺着地下黑红黏稠的污血,化入泥土中。

贺遂兆从右边扭转过身,举起手臂,迟疑着伸出右手,眼见着她的眼泪滑下,终不敢去碰触她的面颊。踌躇间,又两道泪水滑下,她紧咬起嘴唇,下巴不能抑制地微微颤动,竭力隐忍着不教自己哭出声来。

他再不能自控,探出手指去拂拭她面颊上的泪水,温润的眼泪落到他的食指和拇指上,有如灼烧,直痛到他心底。

却不待他的手指有机会去承接第二滴眼泪,穆清蓦地睁开双眼,向一侧避开他的手指,抬起手臂,就着胡袍袖口上干净未沾上血污之处,三两下拭去残泪。L

☆、第一百三十章 揭竿而起(九)

贺遂兆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亦不知要说什么,带着马缰怔立在原地。

“你要呆驻于此瞧这骇人情形到几时?还不快遣人收拾了这一地糟烂,另再安排些人先将长孙夫人送回城中。”穆清在他身后淡然道,声音中的慌张哀惧全然消失,仿佛在她举袖拭泪的时候,一同干干净净地擦拭了去。

贺遂兆伸了手到眼前,若不是方才承接的那一滴眼泪尚在他的食指指背上未干透,他倒真要疑惑刚才她哀哀啜泣的一幕是否真的存在过。

贺遂兆命人进林子去接出众人,穆清下了马,自往林子外头走去,林外的狼藉更是教人不能目视,一个时辰前尚是一幕施粥济民,饥饷暂缓生机重回的祥和形景,仅仅一个时辰,几个熬粥的大釜倒扣在地,篷帐早不见了踪影。

在她入密林前地上到处横躺着饥民的尸首,至少大多仍是全尸,千余铁骑踏过,此刻再看肢体残破,脑髓迸裂,血肉模糊的与土地融在一处。

她痴痴地呆立于小河边,小河那一边不远处正有两个大石臼稳稳地放置在那处,一丝冷笑慢慢地爬上她的唇角,那大石臼不日前或还和骨舂捣过孩童尸首,转眼丧了心性的分食之人,皆成了满地的烂肉泥,那些踏烂饥民的流寇随即又尽数丧命于林中,成了刀下新魂。却不知黄泉路上他们可还会互相怨恨。

阿爹时常教导人命贵重万分,不得轻易糟践。阿爹定是从未亲睹过这惨绝人寰的修罗场。穆清沉沉吐出一口浊气,只觉自己的心肠之外迅速包裹起一层硬冷。

身后尖叫声连连响起,她回头望去,贺遂兆正亲领着一众内眷仆妇从林中走出。一面走一面向两旁划拉开尸首残体,辟出一条道来。有几个胆小怯懦的已然不能自行站立,另有男丁家仆架扶着在走在后头。

长孙氏戴着帷帽,皂纱遮面,手中一方绢帕捂着口鼻,由两名仆妇搀扶着走在贺遂兆身后,只勉强稳得住脚步罢了。穆清往人群中去寻阿月。扫视了两圈方才见着她低头于人后默然走着。瞧着倒是镇定,待她抬头才望见她面上布满着泪痕。

穆清拂去心头一应心绪,往那队中去与众人汇合。来时的车驾毁了大半。勉强拼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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