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黑山落雪 (第1/2页)

“那你再猜,这一万五千字检讨,我们班主任让她们什么时候交上?” 苏暮安还停留在这“一万五千字”的震惊当中,回答的极为不确定:“呃……一个星期?” 其实按理来说给一个星期的时间写一万五千字已经很苛刻了。那一万五千字相当于什么?相当于一口气写十八九篇高考作文,还得是手写!那不是所有的人都在写作方面有天赋,有的人你就算逼死他他也写不出来这么多字啊。 但是很可惜,苏暮安又猜错了。 我语气里多多少少带了点私人恩怨的阴阳怪气:“谁会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写检讨?耽误了任课老师的课,就是班主任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那……给了多长时间啊?” “调休了多长时间就让她们写了多长时间。”悲凉感腾升而起,竟硬生生地逼退了困意,我睁开双眼,双目无神地瞪着天花板。依稀记得,那天晚上的气氛,可真是压抑的紧。 宿舍十一个人算上我就仨没挨罚的,熄了灯之后,她们压抑的哭声起起伏伏。 像葬礼上的哀乐;像炼狱里的悲鸣;但更像是一群地位卑微的人,对那些尊贵的人苦苦哀求。哭声如同一块大石压在我的胸口,让我喘不上气。 “按照泽知素来的安排——那是没有周末与工作日之分的,甚至是法定节假日中秋节国庆节,也不会给额外放假。如果没有疫情的话,我们每个月有一天的月假,但是因为疫情,我们在学校里已经连轴转了整整两个月。” “这是个人都会疯吧?” “调休那一天本来该是我们最开心的一天,可我们班主任就让那十五个人,蹲在教室外面写了一天的检讨。” “哥哥。”我紧紧握住苏暮安的手,“你能明白那种绝望吗?” 我又不是刺头,所以我在泽知受过的委屈遭过的罪,别人比起我来一点不少。我不是另类,另类的是泽知不近人情的老师和近乎变态的教育制度啊! 苏暮安一直一直都没有说话,仿佛失了声。可我感觉得到握住我的那只手,手心变得汗涔涔的,还轻微颤抖着。 “所以我的意思是:抑郁症不是苦难,也不是因果,这只不过是当代青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现状罢了。” 我合上眼,思绪再次飘转回2022年那个秋季与冬季更迭的黑夜里,我缓缓地对着苏暮安娓娓道来。 有的时候在学校里待得太过压抑,学生就会想方设法地偷着给自己找乐子,写小说就是我们放松的一种手段。我之前也说过,《九堕余罪》这个长篇小说就是我和林窗在泽知共同构思,然后由我执笔写下来的。 但是会写小说的不止我一个。我们宿舍有个同学,因为气不过班主任不分轻重的惩罚制度,事后写过一篇名为《黑山》的讽刺小说。 故事的主角,和自己的同伴被拐进了一座大山。那座大山暗无天日,隔绝了外界的花花世界,切断了“我”与家人的联系。 “我”的同伴不堪忍受其苦,就费尽心思地从关押自己的牢狱里逃了出来,可就在她以为自己胜利在望,终于可以逃出大山回到家的时候,她被发现了。 为了杀鸡儆猴,她被抓回牢狱,后被处死。 “我”和其他狱友不得不一直忍耐着,饱受煎熬地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苟且度日。 后来的后来,大山里的秘密被人发现了,做人口买卖的“上流”人士被抓,“我”和其他狱友终于被解救了出来,得以重见天日。 “我”还记着,和自己一同被拐进大山的伙伴,有一个还未完成的心愿:她想去看海。 牢狱里有一口井。被处死之前,她就揽着“我”坐在井边,望着那一小汪水,日日同“我”念叨,说等她逃出去之后,一定要去看看大海,看看那宽阔的海面,再看看那漂泊在海面之上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小船,是什么样的。 我们如同井底之蛙,像个小偷一样觊觎别人宽广的人生。 故事的结尾是:解放之后,“我”捧着她的骨灰来到大海。那是一天冬日里,天上下着雪,“我”像个疯子一样自言自语: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大海…… 她见过大海了,可仍没有得到幸福。 雪花飘飘洒洒,浪花生生不息。 林窗读到一半的时候就开始哭,她拉着我说:“太太,你看这个雪,好像那天晚上我看到的灯光。” 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被罚写一万五千字的那天晚上,学校难得放开,允许我们去初中食堂买零食吃。林窗想着自己那一万五千字,哪还有心情去买吃的呀,等到买吃的时间点了,别的同学全都欢呼雀跃地冲出去,而我们宿舍的几个人陪着她,一起跑到操场哭。 没经历过的人可能认为这种行为很好笑:哪来的一群泼妇坐在操场上大哭? 可对于我们来说——我们是一群走投无路的学生。就像被拐卖到牢狱里无法逃走的“犯人”一样,校长主任于我们而言,不就是那道貌岸然、实际上做着“人口买卖”的“上流”人士么?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