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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草睁大了眼睛,凝视着杨真,他的面带病容的鼻翼四周微微地红了起来,鼻梁上放出了小小的光亮,他的端着茶碗的手抖动着。他们两个人同时都脸红起来,然后就低下头去刮盖碗茶的茶末子。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寄草非常伤感,现在她确信,除了罗力,杨真也是她喜欢的男子了。当她这样问他的时候,她相信他一定会说:“会的,我们当然会再见面的。”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充满了理想的、热情的、单纯的人。他要说的话,往往是寄草预料到的,他总能说出她想说的话。

然后他果然就这样说了:“会的,我们当然会再见面的。”

寄草也充满信心地开始了憧憬:“我们会有许多时间,可以到西湖上去,一边品茶一边讨论随便什么主义。反正到那时,日本人已经被赶走了,我们那么多人,有的念诗,有的唱歌,有的品茶——”

“有的读《资本论》——”杨真接口说道,他们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然后,杨真就站起来了,只说了一句“再见“,就头也不回地融入了川中的小巷。寄草眼看着他被大团的浓雾吞没了。她不明白她心里发生的那种依恋的感觉。这种感觉她以前从来没有过。她和罗力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他们的爱情过于匆忙了;而她和这位年轻人呆的时间又太长了,这一路千里迢迢,走的恰恰就是江浙茶源自古巴蜀而来的道路啊他们的确到了该分手的时候了,再走下去,她对此行的目标,几乎都要模糊起来了

《茶人三部曲》

第二部:不夜之侯

第二十三章

十二月的雾都重庆,和江南一样寒冷。今天是复旦大学的校庆纪念日,刚才系主任吴觉农先生专门作了《复旦茶人的使命》的报告。散会后,杭汉特意要了一份先生报告的文字打印稿,向学校门口的一家茶馆走去,他还有个重要的约会要在那里进行。杭汉现在的身份,是迁徙在重庆的复旦大学首届茶叶系的一名即将毕业的正规的大学生。他和大学里的许多同学一样,保留着战前喜欢泡茶馆的习惯。

远在江南的杭家亲人们,如今若是看到杭汉,恐怕是要认不出来了。杭汉的外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和他的父亲一样,他长了一脸络腮胡子,眉心很重,几乎连在一起。皮肤粗糙黝黑,下巴方方正正,像是水泥钢筋浇的。他的性格却是越来越像母亲,沉默寡言,非常内向。

温暖潮湿的江南,像梦一样地留在了长江的下游了。杭氏家族忘忧茶庄的下一代年轻的茶人杭汉,跟着他的父亲溯水而上,来到了长江的上游——抗战的大后方陪都重庆,亦已二年有余。

杭汉过去是从来也没有到过中国腹地的,他对川中的了解非常模糊。但从寄客先生酒后的畅谈中,他知道古巴蜀是全世界真正的茶的诞生的温床,可是他还真没想到,重庆的茶馆会是如此之多。这个与杭州城完全不同的出门就要爬地的防市体前伤脑筋。他花了许多时间,才听懂了他们的发音拐弯抹角的川中方言。但杭汉很喜欢这里的茶馆,茶馆的老板们似乎也很知道大学生们对茶馆的偏爱,沙坪坝中央大学和北磅复旦大学的大门之外,茶馆多得严然成市。

杭汉第一次随着他的同学们上茶馆,看着这些成片的一排排的躺椅和夹在当中的茶几,如此壮观的场景,“啊哟啊哟“地就叫了起来,说:“我那开茶庄的杭州伯父若看到这里的茶馆,才叫开心呢。”

同寝室一个成都籍的同学不以为然地说:“杭同学,这你就是少见多怪了。四川!茶馆甲天下,成都茶馆甲四,我们成都的茶馆才值得你如此啊哟啊哟地叫呢!你若在街上行走,没几步就是一家矮桌子小竹椅的茶馆,旁边还配一个公厕。前些日子我回家专门数了一次,数到近一千个公厕,那么茶馆少说也有近一千个了吧。当然,重庆这几年来茶馆也是暴长的,比起你们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是不是我们这里的茶馆更加豪放大气了?”

杭汉淡淡一笑说:“各有风采吧。”他到底还是有一点故乡情结的,不愿意因为四川茶馆而贬低杭州的茶楼。

他常常一个人到大学门口的一家大茶馆来喝露天茶。他也学会了躺在那些再舒服不过的竹椅上,对着那些此地称之为么师的茶博士们叫一声:“玻璃——”

杭汉一开始根本不知道怎么在茶馆里还可以卖玻璃,而且这玻璃竟然还可以吃。成都同学看出他的困惑,当场就叫了一杯盖碗玻璃,杭汉打开茶盖一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这玻璃茶就是白开水啊,杭汉算是领教了一番】!冲人的特殊的幽默了。

杭汉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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