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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罢!”
他独自留下,心里苦闷到极点。
“啊!天哪!天哪!〃他喊着,扭着手,热情冲动的仰望着漆黑的天。〃为什么我没
有信仰了呢?为什么我不能再有信仰了呢?我心中有了些什么事呢?”
他信仰的破灭,跟他刚才与莱沃那的话是毫无关系的:这番谈话不能成为他信仰破
灭的理由,正如阿玛利亚的叫嚣和她家人的可笑,不能成为他近来道德心动摇的原因。
那不过是借端而已。骚动不是从外面,而是从他内心来的。他觉得有些陌生的妖魔在心
中蠢动,他不敢对自己的思想细看,不敢正面去瞧一瞧他的病他的病?难道这是一
种病吗?他只知道有种恹恹无力的感觉,有股醉意,有种痛快的悲怆,把他的心浸透了。
他自己作不了主了。他想振作品来,恢复昨天那种坚忍刻苦的精神,可是没用。一切都
一下子崩溃了。他忽然感觉到有个广大无垠的世界,灼热的,野蛮的,不可衡量的
超越上帝的世界!
这不过是一刹那的事。但从此他就失掉了过去生活中的平衡。
于莱家里的人,克利斯朵夫完全没注意到的只有那个女孩子洛莎。她长得根本不好
看;而自己也绝对谈不上俊美的克利斯朵夫,对别人的美貌倒很苛求。他有种青年人的
冷酷,把生得丑的女人简直不当做人,除非她的年龄已经到了不会牵动柔情,只能令人
有些严肃的,恬静的,近乎虔敬的感情的阶段。并且洛莎虽不是不聪明,可毫无特殊的
天赋,而她的喋喋不休还使克利斯朵夫避之唯恐不及。所以他不愿意费心去了解她,以
为她没有什么可了解的,充起量不过是偶尔望她一眼罢了。
可是她比许多年轻的姑娘强得多,至少远胜他热恋过的弥娜。她是个老老实实的女
孩子,没有虚荣,不卖弄风情,在克利斯朵夫没搬来之前,从来没发觉自己的丑,或者
是不把这一点放在心上,因为她周围的人不把这点放在心上。倘使外祖父或母亲嘀嘀咕
咕的提到她长得丑,她只是笑笑,并不信以为真,或者认为无关重要;而他们也不比她
多操什么心。多少别的女人,和她一样或更难看的,还不是照旧有人爱吗?德国人对体
格的缺陷特别能宽容:他们会熟视无睹,甚至能化丑为妍,凭着一相情愿的幻想,无论
什么脸都可以和最出名的美女典型出岂不意的拉上关系。于莱老人用不着别人怎么鼓励,
就会说他外孙女的鼻子象吕杜维齐的于侬雕像上的鼻子。幸而他老是叽哩咕噜的脾气不
喜欢说人好话;而全不①在乎鼻子模样的洛莎,只知道依照习俗把家务做得好好的才值
得自己骄傲。人家教她什么,她就当做福音书一般的接受。难得出门,没有人给她作比
较,她很天真的佩服自己的尊长,完全相信他们的话。天生的喜欢流露真情,不知道猜
疑,极容易满足,她可竭力学着家里人叹苦的口吻,把听到的悲观论调照式照样挂在嘴
边。她非常热心,老是想到别人,设法讨人喜欢,替人分忧,迎合人家的心意,需要待
人好而不希望回报。她这种好心当然被家里的人妄用,虽然他们心地不坏,对她也很喜
欢;但人们总不免滥用那些听其摆布的人的好意。大家认为她的殷勤是分内之事,所以
并不特别对她满意;不管她怎么好,人家总要她更好。而且她手脚不利落,匆忙急迫,
动作莽撞象男孩子一样,又过分的流露感情,常常因之闯祸:不是打破杯子,就是倒翻
水瓶,或是把门关得太猛了,使家里的人对她大为生气。不断的挨着骂,她只能躲在一
边哭。但她的眼泪是一下子就完的,隔不多久她照旧笑嘻嘻的,咭咭呱呱的嚷起来,对
谁也不记恨。
①于侬为罗马神话中朱庇特之妻。希腊及罗马时代,遗有于侬雕像甚多:吕杜维齐
的雕像乃指存于罗马吕杜维齐别墅(今改称皮翁龚巴尼博物馆)中的于侬像。
克利斯朵夫搬到这里来,在她生活中是件大事。她时常听见提到他。克利斯朵夫因
为有点小名片,在城里也是人家谈话的资料。于莱一家常常说到他,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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