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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忘掉了本国的语言,十九世纪的法国音乐家也久已忘了自己的语言,以致他们的音乐

竟变成了一种外国方言。直到最近,才有一种在法国讲法国话的运动。他们并不都能够

成功:习惯的力量太强了;除了少数的例外,他们说的法语是比利时化的或是日耳曼化

的。那就难怪一个①德国人要误会了,难怪他要凭着武断的脾气,以为这仅仅是不纯粹

的德语,而且因为他全然不懂而认为毫无意义。

①指当时的法国音乐不是受法朗克的影响,便是受瓦格纳的影响。

克利斯朵夫的看法便是这样。他觉得法国的交响曲是一种抽象的辩证法,用演算数

学的方式把许多音乐主题对立起来,或是交错起来;其实,要表现这一套,很可以用数

字或字母来代替。有的人把一件作品建筑在某个音响的公式之上,使它慢慢的发展,直

到最后一部分的最后一页才显得完全,而作品十分之九的部分都象不成形的幼虫。有的

人用一个主题作变奏曲,而这主题只在作品末了,由繁复渐渐归于简单的时候才显出来。

这是极尽高深巧妙的玩艺儿,唯有又老又幼稚的人才会感到兴趣。作者为此所费的精力

是惊人的,一支幻想曲要多少年才能写成。他们绞尽脑汁,求新的和弦的配合,——为

的是表现表现什么呢?管它!只要是新的辞藻就行了。人家说既然器官能产生需要,

那末辞藻也会产生思想的:最要紧的是新。无论如何要新!他们最怕〃已经说过的〃辞句。

所以最优秀的人也为之而变成瘫痪了。你可以感到他们老是在留神自己,准备把所写的

统统毁掉,时时刻刻问着自己:“啊!天哪!这个我在哪儿见过的呢?〃有些音乐家,

——特别在德国,——喜欢把别人的句子东检西拾的拼凑起来。法国音乐家却是逐句检

查,看看在别人已经用过的旋律表内有没有同样的句子,仿佛拚命搔着鼻子,想使它变

形,直要变到不但不象任何熟人的鼻子,而且根本不象鼻子的时候方始罢休。

这样的惨淡经营仍瞒不了克利斯朵夫。他们徒然运用一种复杂的语言,装出奇奇怪

怪的姿态兴奋若狂,把乐队部分的音乐弄得动乱失常,或是堆起一些不连贯的和声,单

调得可怕,或是萨拉?裴娜式的说白,唱得走音的,几小时的呶①呶不已,好似骡子迷

迷忽忽的走在险陡的坡边上。——克利斯朵夫在这些面具之下,认出一些冰冷的毫无风

韵的灵魂,搽脂抹粉,涂了一脸,学着古诺与马斯涅的腔派,还不及他们自然。于是他

不禁引用当年格路克批评法国人的一句不公平的话:

①萨拉?裴娜(1844—1923),法国近代最优秀的女演员。

“由他们去罢。他们弄来弄去逃不出那套老调。”

可是他们把那套老调弄得非常艰深。他们拿民歌作为道貌岸然的交响曲的主题,象

做什么博士论文一样。这是当代最时髦的玩艺。所有的民歌,不论是本国的是外国的,

都依次加以运用。他们可以用来作成《第九交响曲》或是法朗克的《四重奏》,但还要

艰深得多。要是其中有一小句意思非常显明的话,作者便赶紧插入一句毫无意义的,把

上一句毫不留情的破坏掉。——然而大家还把这些可怜虫认为极镇静,精神极平衡的人

呢!

演奏这类作品的时候,一个年轻的乐队指挥,仪表端正而态度狰狞的家伙,费了九

牛二虎之力,做着跟弥盖朗琪罗画上的人物一样的姿势,仿佛要鼓动贝多芬或瓦格纳的

队伍似的。听众是一般厌烦得要死的时髦人物,以为尝尝这种烦闷的滋味是有面子的事;

还有是年轻的学徒,因为能够把学校里的一套在此引证一番,在某些段落中去找点儿本

行的诀窍而很高兴,情绪之热烈也不亚于指挥的姿势和音乐的喧闹

“喝!那不是痴人说梦吗!〃克利斯朵夫说。

(因为他此刻已经会用巴黎人的俗语了。)

然而懂得巴黎的俗语究竟比懂巴黎的音乐容易。克利斯朵夫无处不用他的热情,又

跟一般的德国人一样,天生的不了解法国艺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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