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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使一个人不能用所爱者的眼睛去看,美丽的东西有什么意思?美,甚至于欢乐,有什
么意思,倘使不能在别一颗心中去体味它们的话?
要是身体硬朗一些,她可能重新缔造她的生活,另外找一个目的。但她已经筋疲力
尽。现在到了用不着咬紧牙关撑持到底的时候,意志涣散了她倒下来了。在她身上
酝酿了多年而一向被她的毅力压在那儿的疾病,从此抬头了。
孤零零的呆在家里,她不胜悲苦的消磨着她的黄昏,没有气力把熄灭的炉火重新燃
起,也没有气力上床睡觉,直坐到半夜,迷迷忽忽的,沉思遐想,打着寒颤。她温着过
去的生活,跟死了的人与破灭的幻象老是分不开;她那么沉痛的想着没有爱情的,虚度
了的青春。那是一种暧昧的,自己不承认的痛苦一个孩子在街上笑,一忽儿又在下
一层楼上摇摇晃晃的学步,小脚一步步都踩在她心上!有些疑虑,有些邪念,盘踞
在她的心头;这个自私的,享乐的都市的气息,把她病弱的灵魂感染了。她压制着自己
的遗憾,觉得自己的欲念可耻,不懂这些苦恼从何而来,以为是下劣的本能作祟。可怜
的小奥菲利娅受着神秘的烦闷磨蚀,非常厌恶的觉得从她的心灵隐蔽的地方冒起一股犷
野的,乱人心意的气息。她不能再工作,大部分的教职都辞掉了。她这个惯于早起的人
有时竟睡到中午:起身与睡觉都没意义了;同时很少饮食,甚至于不饮不食。只有兄弟
放假的日子,——星期四的下午和星期日一天——她才勉强装得跟从前一样。
他什么都没觉察,因为对新生活太感兴趣了,无心再观察姊姊。他正到了青年的某
一个时期,对人不容易倾心相与,对于从前感动过而将来还要为之骚动的事非常冷淡。
成年人对自然和人生,往往比二十岁的青年有更新鲜的印象,更天真的体验。所以有人
说年轻人的心并不年轻,感觉也并不锐敏。那往往是错误的。他们的冷淡并非因为感觉
迟钝,而是因为他们的心被热情,野心,欲念,和某些执着的念头淹没了。赶到肉体衰
老之后,对人生无所期待的时候,无拘无束的感情才恢复它们的地位,而象小孩子一样
的眼泪也会重新流出来。奥里维心中想着无数的小事情,尤其是一种荒唐的单相思缠着
他,——(那是他永远有的),——使他对旁的事一概视若无睹,或者淡然置之。安多
纳德不知道他的心理变化,只看见他跟自己日渐疏远。那也不完全是奥里维的错。有时
他回家来,想到要看见她、跟她谈话而很高兴,可是一进门会立刻变得冷冰冰的。姊姊
那种多操心的感情,一把死抓的狂热,过分的殷勤,过分的关切,使他苦闷得马上放弃
了吐露衷曲的意思,甚至以为安多纳德失了常态。她往常用来对付他的知情识趣的态度
完全没有了。但他并不加以深思,对她的问话,只直截了当的回答一个是或否。她愈想
逗他说话,他愈沉默,或竟用一句粗暴的话得罪她。于是她也很难堪的缄默了。一天过
去了,虚度了。——他才跨出家门踏上回校的路,就后悔自己的行动。夜里他想到使姊
姊难过,不由得自怨自艾;有时一到学校就写一封热烈的信给她,——但第二天早上重
新念了一遍,又把它撕掉了。安多纳德一点不知道这等情形,只以为他不爱她了。
她还有——即使不能说是最后一次的快乐——至少是青年的感情最后一次的激动,
使她的心又苏醒过来,使爱的力量与对幸福的希望又无可奈何的奋发了一下。并且那也
是荒唐的,和她安静的性格相反的。要不是在心烦意乱,大病前期的兴奋过度与迷懵的
状态中,她决不会有这种情形。
她和兄弟在夏德莱戏院听音乐。他因为在一份小杂志上担任音乐批评,可以比当年
坐着好一些的位置,但周围的群众倒反可厌。他们靠近台边,坐在两只弹簧凳上。那天
有克①利斯朵夫?克拉夫脱出场演奏。他们并不认识这位德国音乐家。但他一出台,她
心里的血马上沸腾起来。虽然她困倦的眼睛不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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