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部分 (第1/4页)

现世的天堂。”

阿娜眼睛望着暗处,听他说着,摇摇头,冷冷的回答:“一个人爱的时候并不慈

悲。”

克利斯朵夫不想再听阿娜唱歌了。他怕他说不上来是怕失望还是怕别的什么。

阿娜也一样的害怕。他一开始弹琴,她就避免待在客厅里。

可是十一月里有一天晚上,他正在火炉旁边看书,发见阿娜坐着,膝上放着活计,

又出神了。她惘然瞧着空间,克利斯朵夫觉得她眼睛里又象那一晚一样有股特殊的热情。

他把书阖上了。她也觉得克利斯朵夫在注意她,便重新缝着东西,但尽管低着眼皮,还

是把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站起来说了声:“你来罢。”

她眼神还没完全安定,瞪了他一下,懂得了,起来跟着他走了。

“你们上哪儿去?”勃罗姆问。

“去弹琴,”克利斯朵夫回答。

他弹着。她唱着。立刻他发见了她第一次那样的感情。她一下子就达到了雄壮的境

界,仿佛那是她固有的天地。他继续试验,弹了第二个曲子,接着又弹了更激昂的第三

个曲子,把她胸中无穷的热情都解放出来,使她越来越兴奋,他自己也跟着兴奋;到了

最高潮的时候,他突然停下,钉着她的眼睛,问:“你究竟是谁啊?”

“我不知道。”阿娜回答。

他很不客气的又说:“你心里有些什么,能够使你唱得这样的?”

“我只有你给我唱的东西。”

“真的吗?那末我的东西并没放错地方。我竟有点疑心这是我创造的还是你创造的。

难道你,你对事情真是这样想的吗?”

“我不知道。我以为我唱的时候已经不是我自己了。”

“可是我以为这倒是真正的你。”

他们不说话了。她脸上微微冒着汗,胸部起伏不已,眼睛钉着火光,心不在焉的用

手指剥着烛台上的溶蜡。他一边瞅着她,一边随便捺着键子。他们彼此用生硬的口气说

了几句局促的话,随后又交换了一些俗套,然后大家缄默,不敢再往深处试探

第二天,他们很少说话,心里都有些害怕,不敢正面相看。但晚上一块儿弹琴唱歌

已经成了习惯。不久连下午也弄音乐了,而且每天都把时间加长。一听到最初几个和弦,

她就被那股不可思议的热情抓住了,把她从头到脚的烧着。只要音乐没有完,这个教规

严厉的新教徒就是一个泼辣的维纳斯女神,表现出心中所有狂乱的成分。①

①古代拉丁民族以维纳斯女神为爱神。

勃罗姆看到阿娜为唱歌入迷有些奇怪,但对女人的使性也不想推究原因。他参与这

些小小的音乐会,摇头摆脑的打着拍子,不时发表些意见,觉得非常快活,心里却更喜

欢比较温柔的音乐,认为消耗这么多精力未免过分。克利斯朵夫感觉到有点儿危险,但

他头脑迷迷忽忽,经过最近一场痛苦之后,精神衰弱,没法抗拒了。他不知道自己心里

有些什么,也不愿意知道阿娜心里有些什么。有天下午,一支歌唱到一半,正在热情骚

动的段落上,她忽然停下来,一声不出的离开了客厅。克利斯朵夫等着她,她始终不回

来。过了半小时,他在甬道中走过阿娜的卧房,从半开的门里看见她在屋子的尽里头,

脸上冷冰冰的作着祈祷。

然而他们之间也有了一点儿,很少的一点儿信任。他要她讲从前的历史,她只泛泛

的回答几句;费了好大的力量,他才零零碎碎的套出一部分细节。因为勃罗姆很老实,

说话挺随便,克利斯朵夫居然知道了她一生的秘密。

她是本地人,姓桑弗,名叫阿娜…玛丽亚,父亲叫做玛丁?桑弗。那是一个世代经

商的旧家,几百年的百万富翁,阶级的骄傲与奉教的严格在他家里是根深蒂固的。玛丁

抱着冒险精神,象许多同乡一样在远方住过好几年,到过近东,南美洲,亚洲中部,为

了自己起子里的买卖,也为了趣味和爱好科学。周游世界之后,他非但没捞到一个钱,

反而把自己的躯壳和所有古老的成见都丢掉了。回到本乡,他凭着火暴的性子和固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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