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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绵绵不绝的思考互相包括,丝丝入扣之后变得难以分辨。

于是博尔赫斯的现实也变得扑朔迷离,他的神秘和幻觉、他的其它的非现实倒

是一目了然。他的读者深陷在他的叙述之中,在他叙述的花招里长时间昏迷不醒,

以为读到的这位作家是史无前例的,读到的这类文学也是从未有过的,或者说他们

读到的已经不是文学,而是智慧、知识和历史的化身。最后他们只能同意安娜·玛

丽亚·巴伦奈切亚的话:读到的是“无限、混乱与宇宙,泛神论与人性,时间与永

恒,理想主义与非现实的其他形式”。博尔赫斯自己也为这位女士的话顺水推舟,

他说:“我感谢她对一个无意识过程的揭示。”

事实上,真正的博尔赫斯并非如此虚幻。当他离开那些故事的叙述,而创作他

的诗歌和散文时,他似乎更像博尔赫斯。他在一篇题为《神曲》的散文里这样写:

“但丁试图让我们感到离弦飞箭到达的速度,就对我们说,箭中了目标,离了弦,

把因果关系倒了过来,以此表现事情发生的速度是多么快我还要回顾一下《地

狱篇》第五唱的最后一句‘倒下了,就像死去的躯体倒下。’为什么令人难忘?

因为有‘倒下’的声响。”在这里,博尔赫斯向我们揭示了语言里最为敏感的是什

么。就像他在一篇小说里写到某个人从世上消失时,用了这样的比喻:“仿佛水消

失在水中。”他让我们知道,比喻并不一定需要另外事物的帮助,水自己就可以比

喻自己。他把本体和喻体,还有比喻词之间原本清晰可见的界线抹去了。

在一篇例子充足的短文《比喻》里面,博尔赫斯指出了两种已经存在的比喻:

亚里士多德认为比喻生成于两种不同事物的相似性,和斯诺里所收集的并没有相似

性的比喻。博尔赫斯说:“亚里士多德把比喻建立在事物而非语言上斯诺里收

集的比喻不是只是语言的建构。”

历史学家斯诺里·斯图鲁松所收集的冰岛诗歌中的比喻十分有趣,博尔赫斯向

我们举例:“比如愤怒的海鸥、血的猎鹰和血色或红色天鹅象征的乌鸦;鲸鱼屋子

或岛屿项链意味着大海;牙齿的卧室则是指嘴巴。”

博尔赫斯随后写道:“这些串连在诗句中的比喻一经他精心编织,给人(或曾

给人)以莫大的惊喜。但是过后一想,我们又觉得它们没有什么,无非是些缺乏价

值的劳作。”

在对亚里士多德表示了温和的不赞成,和对斯诺里的辛勤劳动否定之后,博尔

赫斯顺便还嘲笑了象征主义和词藻华丽的意大利诗人马里诺,接下去他一口气举出

了十九个比喻的例子,并且认为“有时候,本质的统一性比表面的不同性更难觉察”。

显然,博尔赫斯已经意识到了比喻有时候也存在于同一个事物的内部,这时候

出现的比喻往往是最为奇妙的。虽然博尔赫斯没有直接说出来,当他对但丁的“倒

下了,就像死去的躯体倒下”赞不绝口的时候,当他在《圣经·旧约》里读到“大

卫和眠于父亲身旁,葬于大卫城内”时,他已经认识了文学里这一支最为奇妙的家

族,并且通过写作,使自己也成为了这一家族中的成员。

于是我们读到了这样的品质,那就是同一个事物就足可以完成一次修辞的需要,

和结束一次完整的叙述。博尔赫斯具备了这样的智慧和能力,就像他曾经三次将自

己放入到叙述之中,类似的才华在他的作品里总是可以狭路相逢。这才真正是他与

同时代很多作家的不同之处,那些作家的写作都是建立在众多事物的关系上,而且

还经常是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他们必须解开上百道方程式,才有希望看到真理在

水中的倒影。

博尔赫斯不需要通过几个事物相互建立起来的关系写作,而是在同一事物的内

部进行着瓦解和重建的工作。他有着奇妙的本领,他能够在相似性的上面出现对立,

同时又可以是一致。他似乎拥有了和真理直接对话的特权,因此他的声音才是那样

的简洁、纯净和直接。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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