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部分 (第1/4页)

我以为,我一直以为,这些只有学琴者才能够明白。而既然大家都是学琴者,也就没有必要彼此絮说。如同董翩,我们在一起只谈论音乐,我喜欢莫扎特你喜欢谁,但从不言及各自学琴过程中的不易。因为都了解,所以自忽略。

可是安谙却能够体会。仅凭我弹这一下午的巴赫,他就能够走进我过往岁月,捋清纷杂脉络,看尽我来路艰辛。这份懂得,胜过所有赞美。

“旖旖,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你会不会让TA学琴?”安谙拂开我额上散落碎发,深望着我问。

我微微苦笑,“我也不太知道。还是会的吧。总是一技傍身”未来如何我们谁也不能够知晓,哪个父母能保证自己定会全程陪伴孩子成长。若有了孩子却不能够长久陪伴,就像我从没见过面的父亲和中途离席的母亲,教会TA一样可以凭藉吃饭的技能,总不会有错。

“很苦,是不是?”他捧起我脸,指腹轻轻抚我唇边此刻看不见的笑窝。

我点点头,“最初时是枯燥和厌烦,因为最基本的训练要从手指怎样能更均匀自然着力开始,每天至少两小时的指法练习,以及转调与和弦,那些单调的旋律与音符几乎把人逼疯。好不容易可以弹一些小练习曲慰藉自己的耳朵了,但尚未来得及骄傲更加严苛的挑剔与挑战也随之而来。尤其听看那些大师的演奏更是令人抓狂,一边绝望一边自问,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他是怎么做到的我为什么做不到?好比在地狱里挣扎。永远没有止歇。”

“现在不会这样了吧?”

“现在我久已不弹这些了。酒店大堂里没有人要听巴赫或莫扎特。能点个理查德·克莱德曼都算有品味。”我微笑,笑过之后是寥落,“古典音乐太难,像一座没有顶点的高山,像一座复杂的迷宫,无论对弹者还是听者,都有极高要求。对弹者而言,听上去把每个音符都弹对是最初级的要求,但很少有人能做到,即使是演奏家也很难做到绝对的精确。稍没弹到位,立刻就被自己或内行的耳朵所捕捉。而就算每个音符都弹对,如果没有弹出自己的特点,也还是会在那些大师的演奏面前觉得羞愧。毕竟音乐不像画画或写字,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乐谱就放在那里,前辈的录音也在那里,孰好孰坏有没弹错一听即知。”

“可你弹得真是好。”安谙握住我手逐个指尖轻吻,“旖旖,你不知道,你弹琴时的样子美极了。专注而幽然。我不懂音乐,不懂你刚刚弹的那些曲子想表达的是什么,那么长那么繁复跌宕,完全不知所谓”他笑笑,“你不要笑我,旖旖,我真的听不懂。如果不是这样子看着你弹,只是听CD,我想我听不到十分钟就会关掉。”

“所以很多人听不完一张古典音乐CD却能坚持看完一场现场独奏音乐会。我妈妈说这就是炫技的魅力。眼睁睁看着有人居然能将十指运用得那么灵活翻飞,即使听不懂也能一边钦佩一边看完。”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决定还是说出来,“其实我也没想拿巴赫吓你,要不是那天小雅为你们弹了《少女的祈祷》,我想我今天顶多也就择选着弹弹《天鹅湖》或《茶花女》的片断。实在是自信心受挫,虚荣心作祟。”

安谙哈哈大笑,“原来你刚才跟贺说的都是真的!”

我被他笑得略窘,白他一眼,“是啊。是真的。我只有这一点勉强强过小雅的地方,若不现一现,真是会憋死。”

“傻囡囡,干吗要跟别人比?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人能跟你相比!”他在我唇上啄一下给了我一个猪吻,唇角笑意仍未去,“不过宝贝你的目的达到了,而且效果相当好,我真是被你吓得不浅。以后若有人跟我谈古典音乐,我一定要告诉他,甭跟我吹那些,我老婆能背谱弹一整套《哥德堡变奏曲》!嗯,是这个名字没错吧?我得记牢,别到时说错说成哥德巴赫猜想。”他笑得更开怀,白牙齿一闪一闪,整张脸溢满快乐。

“别,你千万别那样说,若不幸遇到高手好奇跑来听我弹琴,岂非要笑死。”

“怎么会!我宝贝弹得这样好!”他刮刮我鼻尖,神情中满是骄傲。为我而感到的骄傲。

我微笑着摇头,“小时候刚接触李斯特那会儿,被他的复杂啰嗦吓得半死,等到终于可以流利地弹一整首他的曲子了,就很得意地弹给妈妈听,而且刻意弹得电闪雷鸣气势磅礴,自我感觉好极了,恨不得也有人抛珠宝和手套给我。结果,我妈妈听完只是拿过谱子在上面划出经过句中漏掉的音,告诉我,‘华而不实。和声还漏了好多音。’”笑意渐褪,我想起董翩的奶奶,那名老人何尝不是如此,训练有素的耳朵,电闪雷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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