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部分 (第1/4页)

消亡了。别再安慰我了,安慰何其短暂。也别再鼓励我了,鼓励多么虚幻。

“旖旖,我后天回去,我去杭州接你,好不好?”三载相处,什么话都不必多说,我和他自有一份默契,一个话题该停止时绝不多作纠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车近安导家的别墅区大门,我对董翩道,“再联系吧,好么?”

到安导家时整好赶上起灵,院子外排着长长车阵,院子里密密挤满人,有安导和安师母的同事亲朋,还有所有能赶来参加葬礼的学生们。安导的儿子儿媳也已经赶至,安导的儿子捧着安师母的遗像,安导的儿媳和安谙站在安导儿子身后。我缩在人群中远远向安谙看去,太阳眼镜阔大镜片遮覆住我的眼睛,亦稍稍遮覆住我的怯懦。人群中他那么夺目。即使跟大家一样身着一身黑。面色依然平静,平静地听着一个中年男人在他耳边絮絮交待着什么,看不出太多疲惫。他一向能熬夜,是个夜猫子,又年轻。

然后,一个很年轻很好看的女孩子挨近他身,跟他说话,他们彼此望着,彼此望着对方的眼睛在说话,我亦静静地望着,望着他们,如看一场黑白默片电影。

起灵时间到,安导和儿子走在最前面,安谙和安导的儿媳紧随其后,那个跟他说话的女孩子陪在安谙身边,他们一起走向院门外。院门外停着灵车。我看着安导的儿子捧着安师母的遗像坐上灵车附驾驶的座位,一如多年前我送我母亲,那个位子一般只给儿女坐。然后安导和儿媳坐进安导自己的车。安导坐附驾,他儿媳妇开车。

然后,我看见,安谙带着那个女孩子上了灵车前面不远处的一辆军绿色的JEEP牧马人。那是安谙的车。

灵车开动。安谙的车调头慢慢跟上。身边的人纷纷走到院外,反正大家都是来送葬的也不管认不认识随便找台车坐进去。我怔怔看着往外走的人群,没看见安谙的姆妈和奶奶,大概老人家太悲恸没有跟过去,而他的姆妈留在婆婆身边照顾。

马师兄这时候看见我过来拉我,“坐我的车吧旖旖。”我点头随马师兄上了他的车。跟在送葬的车队里缓慢行驶在清晨六点杭州光洁湿润的马路上。

马师兄毕业后进了环境保护局,主抓乡镇企业工业废水排放,据说是很有油水的肥差。已经结婚。妻子是局长的女儿也是他的同事。他结婚时我没有去,让陆师兄代转了礼金,听陆师兄说他的妻子长相一般性格也很泼辣。这么久没见,昨天和刚才所有心思都在安谙身上,直到此刻我才注意到初起的朝阳映照下他已经开始发福,发福的胖脸上漾着浓浓的悲伤。

“旖旖,你要好好的。”感受到我的目光马师兄也没侧头,目视前方一边认真开车一边道,“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生命真是无常。所以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一定要珍惜活着的每一天。”说着自嘲地笑笑,“听起来是不是很朽很可笑?却是我现在最真实的想法。人只有在死亡面前才会觉得生命的可贵。尽管过几天该怎样还是会怎样,喝酒打牌,胡吃海塞。触动也不过是一时一刻罢了。不懂珍惜是所有人类共患的病症。”边说边找出烟抽出一支,还未塞到嘴里,我说,“给我。”

马师兄讶异看我一眼,“你怎么也开始吸烟了?”还是把烟递给我。打火机凑上,帮我点燃。

“我一直都会吸烟。只是没瘾。”烟吸进胸腔,胸腔里空空落落的,没有疼痛,只有烟雾辗转过后的苦涩。“我不知道自己对什么能够上瘾,钱,还是工作上的所谓斩获?”我苦笑。或许对安谙的爱是我惟一上瘾的,怎样都戒不掉。“马师兄,你快乐么?这份工作能给你带来快乐么?”

马师兄唇角扯起一丝更苦的笑意,“我每天面对的都是各个乡镇企业的大小老板,被他们请吃饭喝酒,洗澡唱歌,不时还有红包”他并不避讳告诉我这些,“他们这样,无非想让我在做测算报告时把他们排出的废水污染值降低再降低。初时我也不想,坚拒不收,可是我不收我不这样做,我就很难站稳脚跟。群体的力量是强大的,强大到个人意志脆弱得连稍事抗拒都不可能,不仅这些乡镇企业的老板会联合起来找上层整我,同事们也容不下我——众人皆醉凭什么你一人独醒,众人皆浊凭什么你一人干净?!慢慢的我也想明白了,什么个人理想什么远大抱负,在现实面前都只有放弃。我们辛苦念这么多年书最终目标还不是为了找一份好工作,有一份好收入,安身立命。”一支烟吸尽,他又燃起一支,浓浓烟雾喷出口他低叹着道,“那些理想那些抱负,反正还有后来人,一切就交给他们吧。即使后来人也会变得跟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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