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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水喂完,周延吉以为钱思德闭着眼睛睡着的时候,钱思德突然的睁开了眼睛:“我那天一大早就赶去了法源寺,遇上了一个姑娘。”

“二十几岁,看着很有灵性,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和尚,都很喜欢她。我还看见她跟方丈和熟识,方丈亲自出来迎接的,她问方丈求了个姻缘符,方丈调笑了几句,还被她理直气壮的堵回去了。”

“你理解我的意思吧,和我临时起意不同,她去法源寺是早就约好的,所以我遇到她肯定是个偶然,她看别人的眼神虽然有距离,可一直是温和的。”

“但是,她看我的眼神。”

“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第七十三章

周延吉的手抖了下,侧过头的时候,对上了钱思德黝黑无神的眼睛,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钱思德一把推开周延吉,俯身侧倒床沿,弯腰就吐了出来。

钱思德几天没有吃东西,怎么可能吐出什么。

周延吉立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钱思德先吐出大口大口的水,然后吐出来的,则是大口大口的鲜血。

如坠冰窖。

胃癌晚期。

周延吉从医院出来,抹了抹脸,感觉脸上皱纹又多了。

老大送医院后,很快就检查出结果来,癌细胞已经全面扩散,基本上没有什么可救的希望。

原本还没有这么悲观,可是这段时间,赵天飞意外死去在前,钱思德胡思乱想在后,身体如同溃堤,等查出来的时候,已经药石无医了。

钱思德的老婆跟他早就离婚了,唯一的闺女还在上学,不过大概连他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他平时看起来不显,但是其实是三人中最会过日子的人,前些年折腾的,加上这些年盈余的,银行账户上已经是一个非常客观的数字。

钱不缺,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周延吉也只能每天抽空去看一次,照料钱思德的事情,多半是交给护工。

即使天天见面,周延吉也能明显感觉出,钱思德一天比一天消瘦,脸色越来越难看,到后来,周身弥漫起了死气。

再也没有常人的鲜活。

这天周延吉走进医院,看见钱思德正坐在床上写着什么,大概是写的太过专心,连病房里进了人都没有发现。

周延吉站在钱思德的身后,看着他面前的床上桌一头摆着账本,一头摆着信纸,大概已经写了几页,右手边压着的信纸上满满的都是字迹。

扫了几个字,周延吉就明白了钱思德在做什么。

遗书。

钱思德正在交代身后的事情。

也对,这几天他一直是自己吃药,自己去做化疗,自己去缴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

周延吉慢慢的退了回去。

在医院门口的小摊前吃了碗饺子,然后再报摊上买了一份杂志,坐在医院的走廊上翻了半本杂志后,这才假装刚刚到踱步走进了病房。

钱思德死在一个雨夜里。

他全身痉挛的在病床上挣扎,慢慢的,力气越来越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推进急救室之前,钱思德抓着他的衣摆,吐出了两个字,剩下的话被护士阻隔在了急救室的门外。

在刚刚一片的脚步声中,钱思德从喉咙口冒出的气音,去了钱思德自己,恐怕没有第二个人听得见。

但是周延吉听懂了。

周延吉坐在走廊上,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脑子里缓慢的回放着钱思德带着氧气罩时的口型。

他说——

报应。

***

两个月,连着操办了两个兄弟的丧事。

周延吉明明才四十岁的人,看着已经像是五十岁,苍老了十岁有余。

就连之前因为富足生活养成的小肚子,也慢慢平坦,体重直线下降,许多之前刚好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

看着没有精神气。

周延吉干脆将家里旧的衣服扔了个干干净净,亲自到了商场,重新置办了衣服裤子,就连内衣内裤也没有放过。

他以前剃头喜欢去姑娘多的理发店,头发理得好看不好看是一回事,姑娘漂不漂亮也是一回事儿,他喜欢的是年轻姑娘身上透出的活力。

而这次,他在巷子角落找了个老师傅,推了个小平头。

三千烦恼丝一簇簇的在眼前落下,就像是将过去一同剃落一样,付钱的时候,理发师一边找钱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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