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部分 (第1/4页)

然而这小子真是他平生仅见的磨人了。从额娘走了他就一直在伤伤心心地哭,仿佛整个人是水做的,有掉不完的眼泪,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委屈?

胤禛瞥了一眼外头的西洋自鸣钟,恍然惊道:“一个多时辰了。”他终于搁了手上的书,把像个小乌龟一样趴在枕头上的弟弟翻过来,不甚熟练地搂着他,耐着性子哄着:“好了,再哭下去,你这眼睛就别想要了!你想做瞎子吗?”

胤祚起身倒了水进来,喂到他嘴边。十四哭得半张脸全是水迹,哽咽着略一抬眼,低头就着他的手慢慢喝了。

胤祚忍不住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白白挨了一顿打,又哭成这样,最后还要四哥来哄你,真不明白你到底图个什么?”

眼见十四抽泣着又有山洪暴发的趋势,胤禛不由头疼:“你少说两句吧。”

这时外头有人敲了敲门,敏珠担忧的声音各种门传来:“爷,六弟,十四弟,你们还没睡吗?我准备了宵夜,你们用些点心再睡吧。”

胤祚忙起身开门,让了她进来:“多谢四嫂,这可真是及时雨啊。”

说是点心,其实光粥就有三四样,全是敏珠连夜找了补身子的药膳方子,加了清肝明目的决明草熬出来的。今天四爷已经惹恼了皇阿玛,要是十四再哭出个好歹,他们就更吃不了兜着走了。

十四享受了一把贵宾待遇,被四哥抱在膝上,由四嫂亲自喂了一小碗虾仁蔬菜粥,终于精疲力尽地睡去了。

胤禛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转转脖子,好像浑身上下都轻了二两似的。胤祚见了很不厚道地笑起来,这大约就是额娘的用意吧,对急性子的人来说,最可怕的惩罚就是让他带孩子。

尤其是十四这个磨人精,晚上他又醒了两次,咳嗽不已。他先前哭伤了嗓子,咳出来的痰里带着血丝。胤禛听见吓了一跳,生怕是自己下手太重真打出个好歹,半夜又起身吩咐人去内务府记档,拿腰牌请太医。诊脉熬药哄着他喝了,又折腾了半个多时辰。

好容易折腾完,天色已经微微发白了。天边一轮残月,几粒疏星,微寒甘冽的晓风从窗子里灌进来,吹得人精神一振。胤禛走了困,左右睡不着,索性在书案前立了,也不叫点香,只从案前供着的南果子里取了个柑橘握在手里,闻着那清苦的香味醒了醒神。

苏培胜拿手指挑了薄荷脑油,轻轻地替他揉着太阳穴。

胤禛靠坐在椅子上,神经放松,任由思绪涌上来。

皇阿玛评价他的话看似刻薄无情,实则一针见血。他揍十四,除了觉得弟弟行为可恶,还因为他不服管教。

这么多年来,额娘和他都盼着永和宫的孩子拧成一股绳。额娘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其实对他寄予厚望,每每拿来举例子的都是唐宗汉武、明成宋祖这样的人物。他也很乐于扮演长子的角色,享受这种弟弟妹妹都依赖他服从他托庇于他的成就感与责任感。

前十年,他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直到出了小十四这个愣种。胤禛恍然惊觉,其实真论天资他在兄弟们中间不过只是中人之姿罢了:论文章,有太子三哥珠玉在前;论武艺,有太子大哥遥遥领先;就是一母同胞的胤祚也比他交际广阔,上到皇阿玛太后,下到宗室里的裕亲王、简亲王这些皇亲重臣他都能说上话。

他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恰好托生成额娘的长子,恰好是后宫里头一个在皇阿玛跟前长大的孩子,恰好跟他年纪相差不大的老六性子随和、服他管教,恰好后头几年额娘连生了两个妹妹,这才形成了永和宫人人依赖他归他管的错觉。

十四小小年纪多智近妖,换了是他,也不服这样一个长兄吧。

帐子里十四又咳了几声,声音沙哑听着好像极为痛苦的样子。胤禛忽的睁眼,起身查看。却是他抱着枕头,被上面的流苏结子扫到了脸,有点痒痒罢了。胤禛换了个素净的白缎子枕头给他抱着,他又翻个身睡着了。

胤祚也醒了,揉着脑袋过来,苦笑道:“这个小十四,我永和宫第一小麻烦精的名号该让人了。”又说:“别折腾了,就在床上躺会吧,省得待会再起来。”

兄弟俩往床上躺了,把十四夹在中间,亏得胤禛婚后屋子里换了大床,否则还真躺不下三个阿哥。

胤祚早已察觉到他情绪不高,故意说了“麻烦精”的话也没让他略微展颜,便拿手肘捣捣他:“不会是为着皇阿玛今天的话吧?那都是气话,做不得真。”

“并非。。。。。。只是,突然会觉得自己年岁渐长,一事无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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